同时头发开始发白、脱落,而脖颈、手臂、小腿上皆是青筋暴起,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此刻他才知道,昨夜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呼不过只是蜻蜓点水,真正触及到灵魂深处的苦痛甚至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不知在地上蜷缩了多久,疼痛终于有所缓解,为他留出了些许用于思考当下处境的意识。
皮影已经被烧了,那个女人不管死没死,他都不会再受到掣肘。
但若是没死,这个梁子算是结深了,她势必要回来找他报仇。而现在的他既没了底牌,又被搞成这副模样,彻底失了抵抗之力。
所以,必须尽快离开来月镇。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章平忍痛强撑着站起。
他从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中翻出身份证、银行卡等必需品,其余则全部舍下。
在原本的计划中,此刻他应是夺回灵魂,除去威胁,带着全部家当去往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现在却是满盘皆输,狼狈出逃。
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指月寺。
将店门微微打开,李章平透过门缝向外看。
天已全黑,在李章平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诡异,万一那姓江的此刻正躲在屋外……
虽说眼见着她中了一刀,可她实在太过异于常人,很难不令他多想,不令他害怕。
但总归还是要出去的,李章平给自己壮胆,鼓起勇气慢慢打开了门,只是才往外迈半步,就被一阵直冲大脑的冰凉感逼得不敢再动弹。
有人拿着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难道竟让他想中了……
他不敢再动一丝一毫,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送上西天,只能心脏狂跳地顺着持刀人的手臂往左瞟去。
确实是个女人。
但不是那姓江的,这回是个长发女子。
难道真是天道轮回,因为他前半辈子祸害了太多女人,这才招惹来了近日的祸事。
“您这是要,要劫财?”他嗫嚅着问道。
长发女子轻蔑地笑了,先是极度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他,再用刀将他逼得步步后退,一直进到屋子里去,然后才开了口:“就你,就你这家店,有什么可值得劫财的。”
“那……”
她竟直接把刀撤下,像是毫不在意他一般,转身关门落锁。
这一番动作完成之后,才又来到他身旁,冷冷说道:“我是来找你讨回一些东西的。”
“可我们从未见过,这位小姐怕不是找错人了?”
李章平仍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他已经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不,找的就是你。”
长发女子用方才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朝他比划着,每比划一下都令他胆战心惊。
突然就见她将持刀的手扬起,似要动手。
李章平紧紧闭上了眼,或许下一秒死神就要降临。
只听见沉闷的“咚”一声,他身上除了灵魂被烧后的不适,并未增加其它。
刀子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暗自松一口气,这人应该不是来杀他的。
李章平朝着声响来源看去,那把匕首正插在皮影装裱框的正中央。
是那个原本放置着骑兵皮影,现在空空如也的装裱框。
“这里原来放着什么,作何用处,还有你这两天发生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放心,我要讨回的,与你的性命无关,你一定给得起。”
“是那位江小姐,她从你的地下室带走,又动手烧了的那样东西。”
“你必须证明你给的是真的,至于怎么证明,方法随你。然后将它送到清河客栈,送还给江小姐。”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自己动手,但我下手多少没轻没重了些,说不准你会失去更多。”
昏暗的地下室里,李章平一边承受时不时发作的剧痛,一边摆弄用于固定手机的三脚架。
“和你一样,等会儿那个皮影里是否有你的灵魂,我一摸便知,所以别想耍花招。你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花招耍了太多的下场。奉劝你一句,想少吃点苦,就少自作聪明。”长发女子站在楼梯处如是说道。
李章平并不敢直视她,也不敢搭话,只好拼劲让手上的动作再快些,以示自己的顺从。
整个地下室里只有两盏台灯和幕布上的符咒散发出光芒,因而楼梯处最显昏暗。那名女子站在那处令他联想到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现下正要将他一同拉入地狱。
她和那位江小姐,莫不是同伙?这是替她寻仇来了吧?两人行事作风简直是如出一辙。
真是倒了大霉了,他怎么就惹上了这帮女人。
但她说的不错,若不是他自己太过自负,太过贪心,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
准备工作完成后,按照她的要求,李章平开始录制视频。
当坐在椅子上说着对那位江小姐的抱歉时,他忍不住地往楼梯处瞟。
每说上两句,就要偷摸瞄一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长发女子有所不满。
好在她并不看他,只将注意力放在她手中的影人上,似乎正在研究如何耍皮影——方才正要进入地下室时,她突然看中了摆放于玻璃柜台中的穆桂英影人,还甚是礼貌地询问了价格付了款,恍惚间让他以为二人只是简单的买卖关系。
她和姓江的不愧是同道中人,一样的变化无常,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