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理解到,为什么会是那样。
只有一个简单的等式,生下了血脉相连的孩子等于父母,兄弟姊妹就是同样那样诞生出的存在,一代一代地算起来不算难,把对应的名词记住也简单,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家庭会是那样,每一个名词的背后又代表了什么。
发着呆想不明白,樱子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面前的青年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她的回答是有点奇怪和古怪的,没有家,在她的口中也没有亲人,只是否认了名为‘雅各布’的人不是她的爸爸,似乎是被那人照顾着,但是是为什么没有承认家人?
“那么,他照顾着你吗?”克里斯声音轻而低地问道,语气平淡得并不包含怎样的关心,纤长的眼睫轻眨着,让他冷灰色的眼眸里阴影微动。
“嗯。”小孩儿略微轻快地应道,因为有莫名的情绪,一下埋头弯腰,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坐在秋天上、随意动作会有危险的模样,一骨碌靠在克里斯的颈窝还蹭蹭,小狗一样拿鼻尖鼻梁拱人,蹭过去了就不再动,很喜欢和人亲近。
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而没有摔下来是因在她刚表现出要动作时,克里斯就伸出手按住了秋千的木板,否则她早就跌下来,也一定会受伤。
是不管不顾、有点任性的性子。
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到已接到了她的‘薪酬’-那一张卡,今天的任务就只是陪着她玩耍,克里斯单手抱起了她,仍旧是坐在自己的臂弯上,一下她的视野拉高了好大一截,周围的孩子们发出羡慕的声音,也有个很小的女孩儿站在克里斯脚边,稚声稚气、吐词不清地要哥哥抱。
然而青年未看去一眼,只是退后一步避免绊到小女孩儿,之后不冷不淡地迈步离开,走在路上,低声地问樱子,“那你的户籍呢?”如果没有一个家庭,她的户籍是挂在哪里?
他像是要追根问底,樱子没有觉得奇怪,搂抱住他的脖颈,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雅各布。”不需要克里斯再问,樱子自己就晃着小腿,慢慢地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国家不在这里。”
“大人。”她点了点头,雅各布是她的户籍上的靠谱的‘大人’。
因她懵懂不知事的模样,克里斯望着她的眼眸,“他是你家里的大人,那么,也就是你的‘家人’。”
幼弱的孩童蓦然睁大了眼。
这是很简单不过的等式和概念,可是没有人和她讲过,她什么都不懂得,还固执自己仍在流浪,没有产生出任何对于‘家’的想法和眷恋。
她十分后知后觉,可是只觉得这个世界空荡荡到寂静可怕,乍起的风吹,就只有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彷徨无措,不知来路与去处。
……
这一天没有怎么玩,午后出了太阳,在吃过小羊排微微散步后,被克里斯抱着坐在公园里晒太阳睡了一觉,之后就不要人陪她玩,自己一个人四处走着晃,迈着小步子哪里都会好奇地去看看,坐车回去,到住宅区前面的商业街上,买了一盒弹珠。
樱子喜欢好看的东西,那一盒弹珠就和清晨时分草叶上的露珠一样,里面没有一丁点儿花纹或者气泡,就是很透明的色彩,在回去后就摆在了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最近那里装饰了榻榻米,铺上很厚的毛绒毯,她把毯子往另一边扯,就空出了一片地方。
盘腿坐在这边毛绒毯上,捻起弹珠放在另一边的米色木板上,太阳光照着它们,投映了一个个呈椭圆的、中心是透明的影子,它们一个个放好就不动了,樱子伸出指头去戳,一颗弹珠滚动起来,影子也随之而动。
因为有一点乐趣在里面,就拿弹珠打弹珠,没有怎么使力气,弹珠从聚集的一小片到肆意散落,透明的玻璃珠上发着光,影子中心也在发光。
……突然想到了她的铁皮小车,站起来一下光脚踩在室内地板上,被凉到了就忙不迭缩回来,去找她的袜子穿上,之后很有一点迟疑地迈步,发现袜子很厚,真的很好地隔绝了冰凉的温度,这才蹬蹬跑去找铁皮车。
都快要跑出门了——铁皮车因为玩过,最终结局是以极其惨烈的姿势翻车去了一楼,所以在楼下,但是她又跑回去,随意揽了几把弹珠放进盒子里,别的剩下的都不管,跑在路上,盒子里弹珠没装满,撞在薄铁皮上‘哐哐’作响。
出门是走廊,在从自己房间里的小客厅路过时顺手扯了一张毛绒绒坐垫,弹珠也放在上面一路拖到楼梯口,还去找有纪拿了一杯火龙果气泡水。
奇怪的小孩子在秋季时爱好热饮,而在寒冷的冬季自己身上热乎了起来,逐渐偏好酸奶、冰激凌还有冰棒,偶尔很少时候可以吃到,但不被允许喝冰饮,就只能要常温的饮料。
切小的火龙果块、气泡水和柠檬片,它们冲兑在一起的时候,火龙果的深红被减淡成漂亮的玫红,有部分果块浮起来,柠檬片在水中间翻转晃悠,顶上还浮了一朵小小的薄荷片,装在透明的吸管杯里。
那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杯子,看起来大,樱子两只手抱住才能勉强合拢,装水的肚子圆滚滚的,顶上是一大块帽盖,帽子上有两只猫耳朵,底下别着的是软吸管,盖子合拢任由怎么晃晃都不会有饮料洒出来。
抱着杯子回到二楼楼梯口,把坐垫上的弹珠拿开,樱子坐上去,把弹珠盒的盖子打开,顺便一按杯子盖上的按钮,将软吸管弹出来,这才捡小弹珠从车道上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