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叔松开衣领,他一下跳开,冲对方不满地、长长地哼一声,这才杵着腰又凑到樱子的面前,随性地挥了挥手,“你还记得我吧?你肯定记得的!我看出来了,唔樱子你什么时候还和大叔有过交集!你们都不告诉我?!”
听起来就好像樱子和福泽谕吉有着小秘密却不告诉他一样,乱步不服气了,“有什么不肯告诉我的嘛,原来什么也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从兜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那双过分清透的眼眸有睁开一瞬间,之后又阖上,他孩子气地看了看他们两人,做出一个鬼脸:“哼!”气得头发都要像刺猬那样炸开了,但因为发现他们没什么小秘密,就还是有一点得意。
福泽谕吉沉默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和言语,最后才道:“本来没有什么,”勉强算作是对江户川乱步的解释。
而后看向樱子,稍微屈膝蹲身后问道:“你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或者今日有没有时间和我、还有乱步一道走会儿。”
今天的确还有着工作,是受委托找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至于作案者早在他们出发之前就被乱步发现抓出,但没能从作案者处得到有效信息,警员们一直未找寻到受害者尸身或踪迹,也不能确定受害者人数,导致案件后续定罪困难。
这一案件中有些疑点,乱步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需要到这地方来确认。
一阵轻风吹起樱子额前的散发,露出那双细长的眉和眼尾微微向上挑的眼,她的神情始终都很平淡,稍想了下,琴酒把她丢在酒店没有说多久回来,那她哪里都能去玩,就点了点头。
那是已长开了些的、逐渐向大孩子转变的面庞,即使还有着稚嫩气息,却也叫人觉得平静闲适,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动摇那颗如钻石般的冰坚透明的心。
但即使这个孩子对世界无动于衷,可还是有人爱她,前仆后继,在她空荡荡无一物的世界里把自身燃烧成烛火,以那抹光芒为指向,然后带领她来到此世,也庇护了她,免受风雨摧折,将她抚养到如今这样大。
就不是曾经懵懂可怜、不知自己来处去处,瘦弱沉默得仿若一不小心就会夭折途中的孩童。
福泽谕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慰藉,很快又挪开,转头招呼着乱步,“那我们走吧。”
三人一行走在街上很有些奇怪,穿着传统服装的银发男人、一身侦探服的少年,还有半大年幼的已称得上漂亮的女孩子,就连身高都呈阶梯递减。
福泽谕吉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江户川乱步,他口中唠着话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走得比他还慢、一点不急切的樱子没有偷偷溜走,他的嗓音多了一点少年人处于变声期的沙哑粗粝感,从前清脆,现在更显得嘈杂吵闹。
“可算见到你了,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明明后来我找过你,差一点就找到!可你就是跑掉了,让我差点怀疑自己也变成了和那满大街人们一样的笨蛋,还在想笨蛋樱子是不是被人拐了去。”
说着就不由陷入沉思,江户川乱步确认自己是想找到樱子的,就算他知道樱子肯定能生活得很好,但是知道不代表就能放下心啊!理直气壮地想,他都有大叔了,那为什么不能带上樱子一起来、吃大户,反正让大叔提供个住宿就好啦,樱子都自己会去找饲养人,一点不让人操心。
这样想着江户川乱步一点点凑过去,弯腰在樱子耳边道:“你在的家庭是不错,带你出来玩的那个人,唔虽然是个坏蛋,不过嘛也还好,”但是那么坏的家伙很难照顾好樱子啊,看她这好几年才只长高了那么点。
他伸手摩挲着下巴,笑着微眯的眼睁开一条缝,目光剔透且冷,而语气仍旧轻快非常。
“不过呢,你想不想换个监护人?”
一步当先走在前面的福泽谕吉无疑听得到身后几步远的动静,微微动了下眉眼,但是一脸端肃神情,装作一无所知,只思虑着乱步口中那个带樱子出来玩、但是是个坏家伙的人。
——不知道有没有安全风险,或许他可以为此出一份力。
因为提到了‘监护人’,樱子侧过头看江户川乱步,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咧着一口白牙,表情单纯无害、很没有坏心思的样子,她嘴角有点向下撇,似乎有不开心,目光挪开后摇了摇头。
“唔?”江户川乱步好像有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沉思了下后还是有点不大理解,一指头戳在她肩膀上,耍赖般地缠着人,“不管快说!你的家长是谁!”
怎么可以把这只张着嘴只知道向鸟妈妈索取的雏鸟驯服?
她真的有长大诶。
——好神奇啊。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事,而走出几十米远,过了好一会儿,樱子才不知事地、气虚虚地道:“他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只有这一句话,然后就闭嘴再不说话了。
从他们相遇到现在,樱子才只说了这一句,可没有人觉得有任何问题,似乎都认为是合理且正常的,或者不说话、不爱说话放在樱子身上,是能被他们潜意识里就能理解的一件事。
她的语声里没有什么情感或情绪,轻得似乎能被一阵风吹散,有的只是近乎极致的平淡,之前的那一丁点不高兴只存在了瞬息就消失不见了。
江户川乱步出神了下,之后脸上挂着故作的不懂事的笑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是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