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在播放,音响里发出孩子们嬉闹的笑声。
许嘉侧目看去,只轻瞥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水池旁围着四个孩童,其中个字高挑的,长相文静的,许嘉曾在相片里见过,是邵宴铭。
另一个穿蓝色泳裤,在池子里大笑着蹦跶的,应该就是邵宴清了。
邵宴清笑得很甜,很高兴,眸间的神采似比阳光更绚烂。
许嘉怔怔得:‘老天,好可爱......’
双眼紧盯着他,直到邵宴清跑出画面,许嘉才有心关注周围的人。
“林素妮,看我的唐老鸭!”
胖嘟嘟的女孩扬着手里的玩偶,大声喊,“这时我爸去迪士尼给我买的!”
儿时的林素妮个字小小的,蹲在邵宴铭旁边,像只站于树旁的麻雀。她自顾自地低头玩水,时而于邵宴铭交流两句,根本没有理会胖女孩的话。
对方又喊了两声。
林素妮依旧没有回应。
“喂!”
胖女孩尖叫,就要拿水枪滋她,“你听不见我说话嘛!”
恰时,邵宴清抬手搭着女孩的肩膀,笑:“姜珊,别欺负她嘛,咱两玩去呗。”
姜珊一怔,悄悄将水枪藏在身后:“那你陪我看芭比公主。”
邵宴清边笑着说好,边将姜珊往里推,还不让回头嚷:“哥,照顾好她呀,我等会就来!”
十多岁的年纪,还不会遮掩表情和情绪。
邵宴清眸间的爱慕自然而坦荡,少年时期的心动,比正午的眼光要更热烈。
许嘉看着邵宴铭招手答好,又看着林素妮露出羞涩却欢喜的笑,嘴唇轻颤着,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屏幕外的看客,无法对四人的关系做出任何指点。
“宴清小时候很可爱吧。”
冉凤华开口,轻声说,“他从小就比宴铭活泼,性格好,也很善良。”
许嘉:“......嗯。”
冉凤华:“至从宴铭出事后,宴清变了许多,常常是整日呆在书房里,即使喊他也不出来。”垂眼喝咖啡,说,“当初听见你们结婚的消息时,我的确十分震惊。但如今看到你们美满,我也就安心了。”
许嘉自知该予以回应,可唇却像是被黏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宴清对我很好,我受到他很多的照顾。”
“许嘉。”
冉凤华轻声喊。
许嘉:“我在。”
冉凤华回头,看向她的眼睛,微笑:“来,到我身边来。”
许嘉点头答应,走过去,挨着冉凤华坐下。
“我无权过问宴清的事,但仍希望你们能获得幸福。”
冉凤华握住她的手,“所以许嘉,我要向你承诺。”
许嘉愣住。
冉凤华:“无论未来发生何事,我都会无条件地满足你一个要求。”
许嘉下意识拒绝:“不需要的母亲,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已经说得足够诚恳,可冉凤华却摇了摇头:“收下吧,就当是领了我的心意。”
录像带已经播完了,白色的断续的条纹闪过一阵,屏幕彻底归于黑暗。
许嘉看向冉凤华,想要猜出她的想法。
冉凤华依旧是面带微笑,像慈祥的长辈般,回以最温柔的注视。
“好......”
许嘉轻轻点头,嗓音喑哑,“谢谢母亲。”
话落,冉凤华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问她是否休息好了,又为什么突然出来。
许嘉有些羞涩地解释:“我见您之前对《天鹅湖》感兴趣,就想再与您讨论一二。”见对方望过来,又认真地说,“您有什么建议尽管提,我会进行改正的。”
冉凤华一愣,片刻才垂眼笑:“我要真说了,你可千万不许生气哦。”
许嘉认真得就差要举手发誓了,一字一顿地表示‘绝对不会’。
冉凤华比预想中更喜欢芭蕾舞剧,她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虽然某些地方并不专业,但的确可以拓展思路。
许嘉专注地倾听,偶尔在关键处询问两句。
冉凤华总是耐性地解释,微笑着,语气格外随和。
风吹过,堆叠的云层聚起又散。
日头逐渐偏西,光晕将天幕染成泛红的橙色。
邵宴清这才合上书,疲惫地按揉眉心,长长舒一口气,仍无法缓解压在心头的积郁。
咖啡已经喝完了,深褐的干掉的液体扒在杯沿,像是一道道无法遮掩的疤。
眼睛是干涩的,鼻尖所嗅的柠檬香快要让他窒息。
邵宴清站起,双手撑住桌面,身形摇晃着,阖眸片刻才勉强站稳。
现在必须要去休息了。
邵宴清如此想,眼前逐渐浮现出许嘉的笑颜。他需要能慰藉心灵的东西,他想要看见许嘉。
向前走,穿过楼梯与长廊,接近中厅时,隐约听见谈笑声。
邵宴清不由得侧目去看,怔了怔,原先昏暗的眸子逐渐亮起来。
许嘉握着母亲的手,眉宇间带着笑,不知在谈论什么。
母亲的眼里亦充斥着欢喜,一字一句地听她说,时而还点头附和。
至从兄长去世,家中便少有如此和谐的时刻。
算计,责骂,明争暗斗......
现在的邵氏早已成为遍布荆棘的名利场,再也没有记忆里温情与阳光了。
许嘉像一只勿入其中的天鹅,来时分明是巧合,却为这篇荒芜之地,增添了别样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