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于陈霂还不可想象的事,随着两份捷报的先后传来,一瞬间就变为了可能。
一是陈名琛在赤峰口设伏,大败阿厮准追击陈霂的骑兵。二是沈鹤轩在初六之夜,与侯名设计,赚开了永安的城门,控制住了金国皇族贵戚。等阿勒根来时,又诱他入城,待大军入城后险些中伏,差一点就被沈鹤轩瓮中捉鳖。
现在阿勒根是在回援泰宁的路上?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一切都在按着沈鹤轩的计划进展着,很快就要成为定局。
“时间差不多了。”陈霂身着赤袍金甲,跨于战马之上,“大同军的五万兵马准备如何?”
付湛清拱手答道:“全都准备妥当了,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陈霂轻笑:“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向燕司马请教了这样的本事?”
他指的是付湛清伪造了燕思空的手迹,向封家军假传了攻城命令的事。
付湛清也不避讳,坦言道:“当初燕思空凭他伪造的几封书信,就将祝兰亭的卫戍军挡在了紫禁城里,可见此法的利害。老师与他相识多年,亦敌亦友,总结了燕思空所用的无数诡道兵法,今日才能在辽北屡献奇谋,臣微末小辈,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
陈霂笑道:“天下间,尚未有能与燕思空比肩的人物,你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你老师如今进益的很,只是如此,不知幸是不幸?”
二人谈笑间,已是杀声震天!
远方的泰宁城,在耀眼的火光和冲天的黑烟掩盖下,晟军的炮火不断轰击着坚韧的城墙,一声声战鼓声从远处传来,刺痛了耳膜,震撼着人心。
城高河宽,云梯难渡,泰宁城凭借着高城深堑和守城金兵的顽强抵抗,短时间内攻下泰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封家军与晟军此时已分不清彼此,他们一面攀爬着云梯,一面用攻城锤撞击着城门,城墙下已经是尸山血海,将士们悍不畏死,他们踩在同伴的尸体上,逐渐逼近了城楼。
陈霂站在大军后方,眼见将士们的生命如草芥般,瞬息间就支离破碎,他闭上了眼睛,心中沉重不已。但他不能停止,只有在阿勒根回援之前,将泰宁攻下,他们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传令兵吹起了两长两短的号角,那尖锐的声音仿佛有穿云拨日的力量,陈名琛带着三万人马直奔防守较弱的西侧门,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从丢了永安开始,泰宁的军心便已动摇,阿勒根在辽北战场的接连失利,更是失尽了人心。
经过一个昼夜的激战,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终于在天亮前,陈霂座下大将陈名琛,率先攻破了城门,冲杀了进去。
黎明时分,陈霂的御驾进入了城内,大晟军彻底控制了泰宁。
进入城门之时,陈霂双眼赤红,握着缰绳的青白色的大手很明显的颤抖着,他呼吸急促,神情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三军将士见陈霂御驾,纷纷跪地叩拜,呼声一声比一声高:“陛下英明!”
泰宁,终于掌握在了朝廷的手中!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耀在辽北的大地上,经过一夜鏖战,所有的一切都被温暖的金色光芒包裹着,纵使眼前的一切堪称人间修罗场,但好在他们打赢了,尽管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只要打赢了,朝廷拮据的财政将暂时不用再为粮饷发愁,他们占据高城,有了俯视整个辽北的实力,阿勒根手中剩余的几座小城,不过是谈判桌上附带的筹码而已。
这一次,陈霂有了真正赢了封野的体会,这比攻下泰宁本身,更让他感觉兴奋!
过了不久,陈名琛来了。
还未等他施里,陈霂先跨步上前,一把紧握陈名琛的肩膀,赞道:“陈将军乃入城第一人,不愧是我座下第一勇将!”
陈名琛老成持重,立下首功却不居功,只言说是众将士的功劳,他问道:“陛下,方才清点完毕,我军与大同军折损兵力近半,金国守军除战死外,其余已全部缴械投降,属下前来请示,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陈霂双目微眯,冷声说道:“蛮夷鼠辈,全部杀之。”
待陈名琛去后,陈霂问付湛清:“有没有探明,阿勒根现在何处?”
付湛清道:“刚哨探回报,金兵现在西北方向,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好险啊!
若无将士们奋勇杀敌,悍不畏死,或是泰宁守军坚持的再久些,一旦阿勒根的援兵到了,他恐怕真的会败。
也许,真的是金国气数将尽,天佑大晟克复疆土!
陈霂冷声道:“命将士们清理战场,关闭城门,朕要在城楼上,亲自等着这位金国皇帝。”
朝廷远征,一路上势如破竹,如今又攻下永安、泰宁,金国的皇亲国戚们俱在陈霂手中,阿勒根在辽北,已经既无天险,也无高城,他会主动来与朝廷谈判的。
在短暂的兴奋过后,陈霂心里感到一阵窒息般难受,多日以来,他白日里为泰宁的战事操心劳力,到了晚上,则无法克制的思念着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每日都在心力交瘁中睡去,又在刻骨思念中醒过来,周而复始的每一个日夜,都在折磨着陈霂的心。
他不敢想,更不敢派人去打探,元南聿现在处境如何,有没有受刑,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知道金国人对待俘虏的残酷手段,阿勒根的惨败,皆是因为元南聿向他们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若他杀了元南聿泄愤,也不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