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经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伤着人心了,都是自家姊妹,她赔礼道歉就是了,何苦光天化日之下铁了心要她难堪?
这般琢磨着,她越想越气,眼神也愈发不友善。
江萦月拼了命去帮她说话,使劲才给这个符乔回心转意的机会,结果反倒是越描越黑,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替她圆回这个场!
“我……”
她刚想开口跟人干仗,座上的娘亲忽就站起来了。
“夫君,我皇兄可有说什么?”
她寻思怎得身后突然这么凉呢,这才注意到爹爹刚携了一身寒气回来。
“没说什么。”
符从南端起杯热茶一饮而尽,瞧着面上不是很高兴。
“人家太傅大人,当场把这事扛下来了,顺带还上了道请罪折子。”
“这是何意?”
安阳长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桩流言眼下虽传遍京城,那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柚儿纸上画的就是那江家三郎,对错不过凭在场女眷们一张嘴,只要咬死了没有画过,谁又敢为难我们丞相府?”
“是没证据,那不是让我们家好柚儿上手撕了吗!”
他瞄了符柚一眼,那小娘子登时就汗流浃背了。
“那别人还说了,做贼心虚,没画撕它作甚,洗都洗不干净!”
“呃……”
小娘子被那怒气扫到,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过来!”
两人顿时齐齐喝道。
“来了来了来了……”
符柚整一个任人宰割的小怂包模样,三步并作两步就挪过来了。
“怎么了嘛,我站那也听得到……”
“真真假假的,你给爹交代句实话!”
他似乎真气得不轻。
“你到底画是没画?”
“画了。”
她声若蚊蝇。
“你画他干嘛呀?!”
符从南一向宠她如命,这次竟罕见地拍了桌子。
“你告诉爹,你一个打出生就许下夫家的姑娘家,当着那么多人面画个未婚配的男子,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我……”
她垂着脑袋支吾着,眼眶偷偷红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人现在把话传得有多难听,爹什么都能依你,这种姑娘家的声誉,哪是说没就能没的呀!”
“……他们说什么了?”
她压下喉中苦涩,小声询着。
“说你和人家江太傅,私底下……”
符从南说不下去了,叱骂一句。
“……一帮腌臜玩意嚼舌根!”
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低低“哦”了一声,脑海里蓦然回忆起阴暗的地下牢狱里,那个温暖又舒适的怀抱。
她在他的臂弯里躺着,走过了所经历过最长,也是最短的一段路。
还有……他微凉的手掌心,抚在她发丝上的温度。
他为她亲手戴簪时,略微凝滞的呼吸。
与他对视时,她心跳漏掉的节拍。
……
这些算什么?
算亲密么?
还是算……喜欢?
“好了好了。”
见她始终垂着脑袋紧咬个唇,被训得可怜巴巴的,长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想为何,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抬手拦下了自家夫君。
“柚儿心思单纯,怎会动这般歪脑筋,这些流言,派人处理了就是,江太傅那边怎么说?”
“唉。”
符从南叹息一声,也不再多冲女儿言语了。
“江太傅的折子与当场给出的说辞差不太多,不过说得文雅了些,还自罚三月俸禄向陛下请罪。”
长公主神色复杂:“皇兄可信了?”
“陛下听闻此事,对柚儿的确颇有微词,只是江太傅到底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他都这般揽责了,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管教,就叫我出宫了。”
“那便好。”
长公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是咱们家娘子犯了错,影响了人家声名不算,还反倒叫人家担了责,这如何过意得去。”
“眼下为柚儿考虑,我丞相府是不得不接人家这恩情了。”
符从南摇摇头。
“嘱咐后厨备些好酒好菜吧,我已然朝江府递了帖子,总该请人家一顿饭好生感谢一下的。”
“是该请的。”
长公主应和道。
“太傅的为人,我是一向欣赏的。”
符柚立在旁边,虽没有说话,心里却听得暖暖的。
原来自己从江府慢慢溜达回家的时候,那道请罪的折子,就已经递到陛下跟前了。
除却人前的护短,他连陛下那里可能会发生的事都预想到了,他说的保护自己,竟是滴水不漏的那种保护。
她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影响他多年为臣的好声望的,但哪怕未来家主之位得之不易,又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他也未曾有半点犹豫,抢在爹爹面圣之前就已维护于她。
就好像,在他的心里,比自己多年耕耘更重要的,另有其他一般。
她比声名更重要。
脑海中突然跃出来的想法,叫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太羞了。
哪有未出阁的娘子,成日自己幻想这些的,喜欢还是不喜欢,问个明白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