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杨点点头,仍旧没说什么。
何序撇撇嘴,使了个颜色给傅沙,他有点担心庄杨的状态。
医院到庄杨家里的距离并不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何序从车上走下来,叉腰打量着眼前这些破旧的筒子楼,他感叹道:“庄哥,没想到您这儿还藏了套房子吗,怎么没听说过,是用来忆苦思甜的吗?”
在何序的认知里,庄杨不仅有点背景,家庭条件也优越,实在不像是能住在这里的人。
原本还想玩笑几句,傅沙从背后踹了何序一脚,让他赶紧闭嘴。
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庄杨家门口,付涵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庄开个门吧,我们帮你拿进去?你现在手不方便用力。”
庄杨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临走之前,何序还嘱咐庄杨让他把那个保温饭盒里的汤统统喝掉。
单手打开老式门锁,庄杨并没有将那些慰问品放进屋内,而是搁置在了玄关处。
其实就算让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队里的人,现在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庄杨并没有想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
只是他不想有多余的人踏进这里。
庄杨靠坐在门板上静静地看着室内。
屋内一切如旧。
沙发上搓成一团的毛毯,客厅桌上的半杯水,卧室里还没来得及叠好的被子,甚至还有衣柜里那个人胡塞乱放的家居服。
仿佛什么都没变,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还是熟悉的味道,就好像他刚刚从这里离开,这会正在外面喝酒包男模,就好像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从外面回来,满脸通红微醺的埋进自己的颈窝里,吐槽着今天又被谁灌了酒,又在哪儿吃了瘪不痛快。
又或者,他会拖着一身伤回来,你问他原因也不会告诉你那种,上药多疼也不会叫喊出声,只有在伤口被药物刺激,疼的受不了,那位主人公才会仰着头对你笑,并半真半假的和你说:‘庄警官下手可真重啊’。
偶尔,他也会叼着香烟在楼下等你,吊儿郎当的掩饰着自己眼中的爱意,还要一本正经的和你评价今年的路灯为什么没有去年亮了,最后在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换了和自己一样的香烟品牌,是什么时候换的。
会在误会你‘表白’成功后落寞又伤心,佯装平静的为你道贺,非常的潇洒的承诺要给你们买大别墅。你受伤的时候,他会在冬日里穿着短袖急匆匆的跑去医院,你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开始落泪,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看着你。
他喜欢做完之后靠在你怀里,目光涣散又顺从的张开双臂搂紧你,又会在清醒过来时,冷静的推开你,明明异常贪恋你温热的怀抱,还要立刻光着屁股跑去浴室洗澡,临了还要和你加一句:‘太热了……’
庄杨站起身走到沙发上,将那上面团成一团的毛毯展开叠好,而后自己安静的坐在那边。
面前漆黑的电视机上映出了自己形单影只的样子。
庄杨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遐想的那些,一件都不会发生,隔绝内外的那扇门也许会被打开无数次,但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再也见不到他了。
苦笑着看手机上的照片,庄杨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居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我连能拿出来怀念你的东西都没有。
你在信上说,只允许我为你悲伤三天。
可是,我现在超时了怎么办。
泉冶,我好想你。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
庄杨在家里待的第五天,接到了杨局的电话。
对方有些意外的约了个私人茶馆和他见面。
年轻人见面喜欢越咖啡店,上了年纪的人会选择茶馆。
庄杨很少看到自己这位叔叔脱了警服的样子,他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更像是一位普通的长辈。
杨局看了看庄杨还在打石膏的前臂:“还有多久?”
庄杨想了一会儿:“差不多还有两个月。”
杨局点点头,喝了口面前的茶,问庄杨道:“你和那个泉冶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平时和下属说话习惯了,意识到这个语气让庄杨误会了,他立刻解释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而已,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
杨局倒了杯茶递给庄杨,继续道:“也许你不知道,我和谈向文很早就认识,刚入队的时候是他带我,算是我的老领导。那会他意外出事,你父亲的身份又不能公开,所以一时间队里的流言有很多,有人说是你父亲反水,也有的人说是谈向文收了钱想跑路,更有甚者说我们队里有内奸,所以,我不得不去做点什么。”
“也正赶上那会泉冶怕被毒贩报复,到处找假身份,我就利用了一点职务之便,将他们兄妹三人的身份都隐瞒了下来,那时候我摸不透队里的情况,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庄杨抬眼看向杨局,皱眉道:“原来是您做的,泉冶之前还在念叨这件事……”
杨局点点头,叹了口气:“活人能为死人做的事情有限,泉冶出事之后,我也在反思自己,不知道我当年底做对了没有,是不是让他们顺其自然比较好。”
杨局能为一个老领导做这些事庄杨有些意外,毕竟在庄杨眼里,杨局一直都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