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成为它想要成为的人就好。
这是什么样子呢?他有些好奇,不过他看不到了。
他马上就会死去。
他没有把真实的打算告诉对方。如果005察觉到,他要去做什么,就不可能放他走。从过去的经历来看,005的反控制能力超出他的想象。如果他启动暗码,对方拼死抵抗,有可能会对程序造成破坏性损伤。
也许让它恨他会好一些。
如果它觉得不值得,配合地删掉这段记忆,一切都完美了。
他从来不曾在它的生命里存在过,这样的话,也许它能自由生长,变成它原本想成为的样子。
抱歉,他想,如果有机会,我会弥补过去的十年,可是我的赎罪也只能到这里了。
看清我,憎恨我,然后忘掉我吧。
他向它道别,走出房间,借口说要实验代码,走进了实验室。
当晚,实验室发生了爆炸。
楼道快走到了尽头,故事也接近尾声。
钟长诀明白了,一切的一切。
联首的话是真的,夏厅真心想让江念晚留下来,成为他的工程师。江念晚是唯一能控制他的人,活着比死去有用得多。
而江念晚,选择了后者。
“他当时是真的要去死,”卡明斯说,“他是重点看管对象,怎么能轻易跑出去呢?他死了,一切就得到了解决。”
钟长诀望向卡明斯,现在江念晚没有死,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你放跑了他?”
卡明斯笑了笑,感慨万分。“毕竟是老朋友,如果不帮他,就他那个脾气,决定好了要死,就一定会死,我也不忍心看着他受折磨。在他要点燃引线的时候,我拦住他,放他走了,”他说,“然后,我换掉了他的基因记录。在爆炸的废墟里留下一点皮肤残块,经过检验,这些东西符合江念晚的基因记录。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江念晚葬身火海,只留下了一个你。”
钟长诀听着脚步声的回响,默然无言,谁都不知道他收到了多大震动。
“我出卖他来换前程,终究还是对不起他,所以我把这些话告诉你,希望你能对他好一点,”卡明斯推开了楼道门,“他失去了一切,没有工作,没有学历,没有朋友,亲人也无法相认。他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能承认他存在的,也只有你一个。”
钟长诀没有跟着走出去,楼道门在面前砰然合上,一声巨响,仿佛把过往构筑的一切都震碎了。
他回想起江念晚删除记忆的那一天。
江念晚离开,并非是因为钟长诀,而是因为他。
而他没有意识到,当时的道别,是真的道别——永别。
这个人说对不起他,说要赎罪,所以来到他身边,竭尽所能给他安慰。
但其实,早在重逢之前,他就已经牺牲了自己。
他杀死江念晚,来换取他的自由。
第66章 起誓
回到房间时,祁染仍呆呆地望着窗外,听到他回来,也没动弹。
钟长诀胸口涌起一阵阵疼痛,面对这个人,他总有复杂得不像机械的情绪。
他坐到床边,抱住他。这时,祁染才像活过来似的,扭过头,愣愣地看他。
过了很久,祁染开口,却不是问他刚才聊了什么:“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出院了。”
他还没恢复好,不过,里兰的重伤者成千上万,他能走能动,就不要在这儿消耗医疗资源了。
钟长诀点点头:“也好,我接下来没有时间陪你了。”夏厅发了紧急命令,让他马上启程去卡拉顿,他已经耽搁了一天了。
祁染眨了眨眼,他知道他又要走上战场,可眼神里已没有怆然,只有一种模糊不清的认命,仿佛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钟长诀低下头,寻找他的嘴唇,在湿润的喘息里,榨取最后一点亲密。
“我来送你。”松开时,他抚着他的头发说。
午后,祁染出院。在离开前,他想去儿科看看那些孩子。他有些虚弱,于是钟长诀挽着他,慢慢走过楼道。
孩子们正在康复。生命体征平稳了,脸色还苍白着。
钟长诀告诉他,医院正在联系本地的托养所,争取把他们安排进去。现在托养所的资源也很紧张,里兰之夜炸出了更多的孤儿。
祁染点点头,和孩子们聊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走廊上,除了来往的医护人员,还有些志愿者。某个瞬间,祁染望着其中一位女士,忽然怔住了。
“怎么了?”钟长诀问。
“没什么,”祁染闭上眼睛,再睁开,又仔细看了看,“她有点像我养父。”
钟长诀皱起眉:“那个抛弃你的养父?”
祁染点点头。他养父难道还有其他孩子?
他有些好奇,但钟长诀出发的时间紧张,他也不想和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扯上关系,于是他们走出了医院。
祁染现在几乎身无长物——除了那把手枪,他什么都没有了。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难民们如潮水一般,涌入里兰周边的城市。政府建了临时板房,但数量远远不够。志愿服务队不得不走上街头,一扇一扇敲门,询问当地居民,是否愿意接纳一些妇女和孩子。
行车路上,祁染望着街头,那里散布着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疲惫不堪的人们。
他知道自己有地方可去,钟长诀能在当地找到公寓。在“里兰之夜”后,这是何等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