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钱在谁手里,话语权就在谁手里。现在那些垄断企业比政府还有钱,他们能给出夏厅给不了的好处,就能决定议会选举的走向,联首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祁染说,“这么多年,他对权力的野心,总算也能做点好事了。”
屋内一时陷入静寂。祁染望着图纸,又说:“而且,矿区里还有铮和铿。”
这两种稀有元素是近年才开采出来的,产量极小,目前,全世界只在卡拉顿矿区有吨级储备量。那些逃过雷达监测、造成里兰之夜的导弹,核心原材料就是铮和铿。
这实在是可怕的物质,虽然炸掉矿区,暂时封闭它们的库存,也挡不了导弹技术的进步,但在联首在位时期,能减少一点危险是一点。
祁染扫视着面前的两个黑影,慢慢地说:“炸掉矿区的开采设备,爆破矿体、矿井、运输通道,炸到几年才能恢复开采,炸到政府得把巨头的家产全部没收,才能继续运作。”
黑暗中,祁染能感觉到另外两人的心跳声。
不久后,江印白犹豫着开口:“但是,那些搬迁到这里的里兰居民,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如果炸掉矿区,他们和卡拉顿人的冲突会更严重……”
祁染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怎么了?”江印白说。
“没什么,”祁染说,“如果我对他说这件事,他也会这么说。”
江印白愣了愣,然后意识到,哥哥在说那个中枪的人。
祁染站了起来,望向霍尔:“你会帮我完成这件事吧?”
霍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扳倒联首,这是目前最紧要的,”祁染说,“至于其他,那都是暂时的、必要的牺牲。”
江印白望着哥哥。某个瞬间,他有种恍惚的错觉。面前的人,他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
是夏厅,是议会大厦。
是站在那里挥斥方遒,慷慨激昂的政客。
第81章 邻人
借着刺杀受伤的由头,钟长诀一直称病待在医院。
阴雨连绵,卡拉顿的乌云遮天蔽日,仿佛压在城市头顶的巨石,钟长诀脸上的阴翳也久久不散。
卡拉顿矿区被袭后,从里兰搬迁过来的难民瞬间失业了。虽然整修塌陷的矿区,也需要大批人手,但这次塌陷涉及大面积的地表沉降、深层矿体崩塌,和矿井内部的严重变形,整修难度非常高,政府需要长时间勘测、评估,再制定整修计划,所以,难民们在一段时间内,只能依靠政府救济。
政府的底子早就掏空了,靠救济只能勉强存活。饥肠辘辘的难民们,将怒火洒向棚户区。
不知从何时开始,矿区涌出了一个名为“狼人”的组织,它的宗旨只有一个:复仇。
刚开始,只是冲进棚户区,破坏屋顶和窗户,到后来,逐渐发展成肢体冲突。钟长诀不得不出动军队,把两边的居民拉开,并在棚户区外围设立了岗哨。
因此,当他从祁染口中听到,这次爆炸是对方组织的时候,大为震惊。
“矿区炸的这样精准,联首怀疑有我的参与,只是抓不到证据。”钟长诀苦笑道,“看来他怀疑得没错。”
祁染皱起眉:“你一直待在医院,你的亲信也待在医院,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真要追究下来,也是克尼亚人自己偷的图纸。”
钟长诀看了看他,从病床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夏厅的新命令。”
祁染接过来,扫了一眼,瞠目结舌:“让你肃清棚户区?肃清是什么意思?”
“逮捕所有可疑分子,进行审讯,直到剿灭克尼亚的地下组织,”钟长诀说,“当然,这个‘可疑’的范围就很灵活了。”
祁染望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调查不归我管,夏厅会直接把特勤组派过来,我负责协助。”
祁染将文件摔到桌上,沉默片刻,冷笑了一声:“就是说,特勤组开名单,你去抓人?”
“对。”
祁染死死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留下血印:“联首还是要把火烧到你身上。”
钟长诀把文件收回抽屉,望向窗外。
如果特勤组真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卡拉顿人起义,夏厅让他派军队镇压的话……
祁染闭上了眼睛。钟长诀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联首让他发动军队,镇压平民,他会站在履带最前面。
除非从他的尸体上碾过去,否则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民众。
可是,如果这民众是克尼亚人呢?
要是联首真的复辟帝制,让钟长诀镇压本国人民,钟长诀为此而死,那他当然是可歌可泣的英雄。
但履带前面的是克尼亚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以祁染对他的了解,他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枪杀平民的。
这时候,国家英雄的威望,和民众的怒火,哪个会取胜呢?
祁染不愿深想,因为他无法确定前者会赢。
他深切希望事情不会坏到那个程度,虽然只要对联首有一点了解,就知道一定会。
忽然,病房另一端的网路电视里,响起了联首的声音。他睁开眼,转向屏幕,看到联首又在发表演说。
刚开始的一分钟,联首只说了一个词:“邻人相斥。”
此后,便是漫长的寂静。
纵使祁染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蛊惑,仍然情不自禁地投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