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
祁染沉吟片刻,微微笑了笑:“交给新联首处理就好了。”
这语气让钟长诀感到一丝悚然。
“现在是非常时期,夏厅正在和财阀开战,四面楚歌,伦道夫会更加小心,可是,他不会防备劳伯·贝肯,”祁染说,“让劳伯·贝肯请他喝酒,在里面加点东西,易如反掌。”
如果是几年前,祁染自己也不会相信,会这么热切地讲述一个投毒计划。
而现在,他站在棋盘旁边,拨弄棋子,语气间毫无感情。
似乎是感觉到钟长诀的叹息,祁染补救似的说:“我不会杀了他的,改革还没结束,联首不能牵扯进谋杀案里,食物中毒就足够了,让伦道夫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
“然后呢?你就一点点把政权移交给伊文?”
怀里的人动了动,转过头,望着他:“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她敏锐,幽默,是个一流的政治家,”钟长诀说,“但她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很会洞察人性,和她打交道要小心。”
祁染沉默片刻,说:“彼此彼此,我们都不是良善之辈。”
是啊,钟长诀想,我们都不是良善之辈。
“如果,她变成了第二个劳伯·贝肯呢?”他问,“权利会腐蚀人性,不管多善良的人,掌握权力之后,也会想一直握住它,也不想受到束缚,受到挑战。”
“她还是比劳伯·贝肯好多了,”祁染说,“至少她不会残害孩子,也不喜欢战争。”
这点钟长诀倒是同意。
“而且……”祁染说,“她还有对手。”
钟长诀很轻易就猜到了答案:“你联系莫历了。”
“是,”祁染说,“联首倒台,总会带出一些黑幕。莫历所在市的现任议员,是联首扶持上位的,其中牵扯到渎职、利益交换的问题。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个议员肯定会一同下台。议员的席位不能空置,这样的话,就会举行补选。这时候,民众会选择另一个普通的候选人,还是对联首滥权早有先见之明、勇敢站出来揭露真相的前党魁?她一定会回到议会。”
“如果伊文像劳伯·贝肯一样容不下她呢?”
“她刚揭露了联首的黑幕,就算看在民意的份上,副联首也不会立刻和她开战吧,”祁染说,“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接管了夏厅所有机密文件的权限,联首非法窃听了不少议员,肯定有黑料。握着这些东西,她可以重整议会的格局。等她拿回党魁的位置,夏厅在议会就不能为所欲为。”
钟长诀颔首。所以,这就是祁染的打算——帮助伊文上位,又找来一个旗鼓相当的刺头,作为她的牵制。
“不过,”祁染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让联首发布命令,把你的直属部队调到首都。”
这句话一出,钟长诀忽然感到不对劲。
在之前的叙述里,政局的更替都是体制内的正常运作。可是,一加上军队,就有了点政变的味道。
重兵坐镇,狼环虎伺,风雨欲来。
钟长诀松开环抱祁染的手,退后一步,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刚才说的,真是你理想中的计划吗?”
祁染没有迎向他的目光。“不是。”他承认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要看你。”祁染说。
“什么意思?”
“我把决定权交给你,”祁染深吸一口气,望向他,“你比我了解副联首,你去和她谈谈,看她是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看她有没有独裁的意思。”
“如果有呢?”
祁染的回答干脆利落:“杀了她。”
今天之前,钟长诀或许会为此感到震惊,但经历了上面的对话,这三个字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让那个劳伯·贝肯的复制品杀了她,”祁染说,“这样,夏厅的位置就会空悬。”
钟长诀没想到,在劳伯·贝肯掌权时,都没发生的事,如今居然有了可能性:“然后?你想让我发动军事政变?”
“不,让军队驻守在那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祁染说,“军事政变夺权,有违民主原则,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也不用这么做。”
钟长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庆幸。至少,祁染还是了解他的。
“正副联首同时死亡,议院的议长会暂时接任联首,直到特殊选举结束,选出新一任领导人。”
钟长诀意识到了他想做的事:“你……”
“没错,”祁染说,“就现在议会的那帮中庸之才,如果你参加特殊选举,我不相信有谁能竞争过你。”
他仰起头,伸出手,捧着钟长诀的脸,郑重地说:“你当联首,我来做你的幕僚长。”
三年前,他们在客厅里的那场玩笑,可以成为现实。
只要钟长诀想。
“我想让你上位,并不仅仅因为我爱你,”祁染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钟长诀沉默良久,说:“我可能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不是最好的。”
祁染似乎有些不服气:“你有哪里不好?”
钟长诀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不想做钟长诀,”祁染说,“但是,如果事情真走到那一步,你会接下那个位置吗?”
钟长诀的终端亮了,他瞥了一眼,看到文件抬头的“绝密”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