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连皮带骨全刮干净,一块皮都不能留了。他想。
有点可惜,夔国公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洛阳城还没看到它的女儿出嫁,不能就这么死了。
想起谷之岚的裴元微妙地产生了些共情感。
幸亏谷之岚叫了他来,否则这条命绝对保不住,李清河即使没死在手术中,也会死在后面恢复的时间里。
裴元一套太素九针扎下去,李清河哇地呕出一口血,醒了过来。
“阿鹤?阿鹤?”刚醒过来的小姑娘完全没注意帐子里的三个人,魔怔一样不停呼唤一个名字。
“小兔崽子!”李璇玑精神一振,扑到床边,“你昏了整整十日了!还有心思想野男人!”
“年仅豆蔻便有了情缘?清醒后第一句话呼唤情郎,真是令人羡艳。”
裴元把小刀和肠线一一在火上消毒。慢条斯理地出声嘲讽。
麻沸散带的少,加上刮骨最好保持清醒,他决定一点麻药都不要用了。
“……裴大夫说哪里的话。”
李璇玑的牙咬得咯咯响,勉强抑制住按着裴元暴打一顿的冲动,干巴巴解释:“清清尚未有婚约,连喜欢的小郎君都没有。”
没有喜欢的小郎君?听听这——
“阿鹤?阿鹤你出来啊?”
裴元无声无息瞥了一眼李璇玑。
“李姑娘,岚儿,按住她。”
索性只是随口嘲讽几句,裴元转回视线,扎起头发挽起袖子,握住锋利的小刀,稳稳地向下划去。
“阿鹤——呜啊啊啊啊啊啊!”
裴元直接用刀一寸寸,刮下背上溃烂的肌肤。
“阿鹤……阿鹤……我痛……救我呜呜呜……”
剧烈的疼痛贯入神经,李清河整个人狠狠地弹起来,却被牢牢按回床上,只能像条脱水濒死的鱼,大张着嘴剧烈吸气、抽搐挣扎。疼得眼泪直流,连大声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嘶哑着嗓子呜咽抽泣。
“不妙。”裴元皱眉,“按理说烂掉的皮肤和周围都不会有什么知觉。”
李清河的痛觉太敏感了。
刀已经下去,再准备麻沸散也来不及。穴道也不可以封住,以防在她撑不过去时裴元没法及时发现。
是他失误了。
“和她说话。”裴元最后说:“不停地说。”
“嘿,清清宝贝。”李璇玑心疼地一缩一缩,觉得裴元的刀就像割在她身上。
她低声在李清河耳边说:“我把你小五哥让给你了,里飞沙也给你了,吞虹也不跟你抢了,你只要坚持一会,就一会宝贝儿。就算要唐无乐我都让给你,好不好?”
裴元听到了。
“痛吗?有人比你更痛。”
他下手依然很稳,语气里带着一贯有的嘲讽,刺激着李清河的大脑:“用身体记住吧,不自量力的后果。”
李清河彻底记住了。
侥幸捡回一条命,醒来之后她躲裴元躲得远远的,换药只找谷之岚。
裴元也不在意,只是看在认识的份上卖个人情,李清河心里怎么想的和他无关,他还有毒尸的研究要做。
结果躲了他几天的李清河看他没反应,自己故态复萌,闲不住开始找事。某天在看到裴元的时候跟了上去,戳了戳和以前一样冷淡的的臭屁男。
一不留神被正好戳在后腰上的裴元面无表情回头:“你嫌药效不够强?”
每次上药都要被药刺激地满地打滚的李清河哆嗦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说:“你原来是谷姐姐的舅舅呀。”
“怎么?”
李清河说:“谢谢你。”
裴元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李清河。
“如果你能看在这声‘谢谢’的份上,好好珍惜我送你的这条命就行了。”
他最后哼笑。
“当然会珍惜了,我还要等到你承认洛阳人都是好人呢。”
李清河抿嘴一笑,“另外你也不是白送我这条命的不是吗?”
“……不错。”裴元竟有些欣赏这个头脑灵活的少女了,他微微颔首说:“我会问天策府和夔国公要报酬的。”
“打个商量。”李清河说:“这份恩我还。”
裴元失笑。
“你怕是给不出我看上眼的东西。”
“这可说不定。”
在阴间走了一遭的少女重回人间后成熟了许多,不乱七八糟喊人,被裴元当面嘲讽也不动怒,只是笑着说:“你也不急着兑现吧?等我几年,你看我换不还得起。”
说完话,她也不多留,转身就回到帐子里。
裴元站在原地,看她消失在帷帐后,突然就有了点奇异的预感。
她可能真还得起。
时间过得很快,洛道之乱平定后裴元回到万花谷,两年后李清河来了。
“哟,裴大夫。”
站在他的老师孙思邈身边的李清河已经很高了。也许是身高蹿得太快,长胳膊长腿有些过于瘦了,脸上几乎不见小时候的软肉。她伸出细长的胳膊和他打招呼。
“这段时间拜托啦。”
从老师那了解到,李清河是要在出征前拔除暗伤调理身体的裴元呵呵一笑,“怎么,人情还不上,还越欠越大了?”
李清河毫不羞赧,弯起那双黑亮亮的丹凤眼,“我才十六,你急什么。”
“怕是等到你进棺材都还不完了。”裴元讽刺道,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