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作为付丧神，没能从审神者身上得到的东西。
在这同行的一路以来，作为付丧神的他，在李清河这里渐渐被补全，倒映出和从前完全不同的崭新模样。
原来这才是审神者。
髭切恼火又无可奈何地发现，他从头到尾都走在源博雅和李清河所预料地道路上，可是他却对此心甘情愿。
“小家伙，”酒吞童子留意到髭切混乱的气场，扯了扯李清河的衣袖，让她向后看，“这个小小家伙好像有话对你说哦？”
“嗯？”李清河转头。
“您真是……”髭切注视着李清河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和初见一样澄澈。他欲言又止，终是吐出一口气，将之前的愤怒、高傲、微小的怨愤、偏执的敌视吐得干干净净，“……恶劣。”
“哈？”李清河上下打量好像是放下了什么的髭切，“你指哪方面？”
“您之前想要知道同我一道逃离本丸的付丧神在哪里对吧？”髭切深吸一口气，“我承认了，您说得对，在您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面对桀骜付丧神前言不搭后语的坦白，李清河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了然一笑，“想清楚了？我告诉过你的，即使不是命令，你也会告诉我。”
髭切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下定了决心，“和我一起来的还有——”
这时，一直安静跟随在李清河身侧的小狐丸突然转头，朝着洞口的方向龇开尖牙。
“嗅到什么了？”李清河非常信任小狐丸敏锐的五感，感受到小狐丸的敌意，她立刻抽出膝丸，警惕地示意髭切暂停。而自己站到前面，屏住呼吸，手指微动，释放出侦察咒术四散到洞外。
夜里的森林似乎只有虫鸣和枝叶伸展的沙沙声。
李清河却皱起了眉。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哦呀？”酒吞童子轻声说：“我嗅到了百鬼夜行的气息。”
“百鬼夜行？在这深山里？”李清河的侦察咒术进一步伸展——
然后她感知到了千帆惊鸟起。
“有东西过来了！”李清河厉声说：“警戒！”
不用她出声提醒，酒吞童子和髭切已经看到远方犹如连环爆炸一般摧枯拉朽前进的力量，树倒下被碾过的哀鸣迟一步传来，在耳边轰然炸响。
“哪来的小混球，”酒吞童子抱怨着抽出刀，“大晚上的在山林里打滚。”
“是个大家伙。”髭切的手早已按上刀柄。
“小心，我探察到了非常杂乱的气息，大概是两方打斗，注意不要被卷进去——”李清河话音未落，却见一道白影擦过她直直冲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小狐丸？！”李清河急忙去追。
“嗷——”小狐丸的尖啸划破夜空。
“大狐狸？”髭切踩上树冠紧随其后，对跑在前面的小狐丸大声喊，“你发什么疯？”
“啊呀呀？真是巧！”一道陌生的声音穿透山林响起，略带鼻音、少年一般甘甜的嗓音清凉透澈，朗声笑道：“西国的大将军，吾可是占尽优势了，你确定还要打下去？”
——这个声音。
髭切脚步一滞。
第091章 乌鸦
回应陌生声音的是一声怒火磅礴的动物咆哮。
“长这么大个头了, 怎么脾气还像个小孩子。”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为追在后面的庞然大物而担心，即使那咆哮怒火沸腾越逼越紧，他的轻笑依然清越如细碎泉水，叮铃作响, “真是让吾头疼得紧哩。”
被这玩乐游戏一样的态度所激怒，轰响越发爆裂, 山林被巨力绞荡得七零八落，树木的残枝断叶被震翻散落空中。李清河已经能感受到掀翻的砂石泥土飞溅到脸上, 不得不放缓了脚步避开。可小狐丸对空气中炸散的泥土视若无物, 脊背弓起，指爪昂扬，瞳孔竖作锐利的针尖，对逼近的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
“西国的大将军……”看到小狐丸这个反应, 髭切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之前招惹到的那只犬妖。
“怎么, 两边你都认识？”李清河跃至小狐丸身边，伸手安抚暴躁的凶兽, 侧身问坠在后方的髭切。没等髭切回答, 那个声音带着惊讶的情绪再次响起。
“哦呀？源氏的小子转性了？竟然和位人类姬君……？嗯？”即使说着促狭的话, 尾音上扬轻飘、意味深长模糊在唇齿间，依然无损那抑扬顿挫的雅致语调，“不过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呢……”
李清河皱起好看的眉，借着月光扫视周围的暗影。
是谁？
只不过是一转头的空隙, 她的身边飘落了几片鸦羽。
有人在她耳畔轻轻吐气。
“真是意外之喜……审神者殿下。”
紧接着下一秒, 李清河提剑后刺的手被一只莹白显瘦的手握住了, 那只纤长不似人类的手上唯一的颜色是那嫣红的指甲。
“好久不见。”
身后人黑色红边的片袖子被追逐他而来的巨兽掀起的风吹开，拂过李清河的手臂。
站在终于破坏了一切屏障，踏倒所有树木，遮蔽每片月光俯视他们的白色巨犬之下，少年人的手仍然柔软放松，甚至在察觉到李清河的警惕时放松了手中的力道，轻轻将即将刺入他侧腰的刀往外推了推。
“不要误伤呀，殿下。”少年似抱怨似嗔怪。
来不及考虑来人为何认识李清河，迟一步抵达的髭切飞奔落至李清河身前，抽刀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