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现在准备做什么?”初云问:“您为审神集会准备了这么多,却不打算直接公开真相,也不准备在现阶段彻底和时之政府决裂,费尽心思考虑各种后果和可能,带回来我和阳,又不告诉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李清河到底要做什么?
“事实上,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初云瞪大眼睛,“到现在了?”她震惊地看向莺丸,“你就和她瞎胡闹?”
“嘛……您喝茶。”莺丸干笑着推过去茶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信任?”
“在她根本没想好的时候的信任?”初云完全不能理解。
“也不算没想好。”李清河摇摇头,“只是没想好要不要……这样做。”
和莺丸争论的初云听到这句话立刻转头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
初云无法形容这一刻李清河的表情。高大俊朗的女人斜倚靠背,低垂的眼睫削弱了目光中的锐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弯的肩背和抿起的嘴角,像是在思考,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害怕?
“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初云,你对我……和我的本丸,会非常重要。”李清河收紧手,说。
“在做决定之前,我得去确定一件事。”
初云走了,带着有些困惑的表情。
“看起来,初云殿下不太能理解您的意思。”莺丸轻声说。
“无妨。”身边只有莺丸一人,李清河彻底放松下来,闭眼休息,“没必要告诉她,她需要消化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多说无益,再说她知道了也没用。”
莺丸沉默,之前面对初云的轻松表情已经消失了。他垂目看李清河放在腿间的左手,然后托起那只手,小心地捏了捏,握起来。
像是在捏冰冷没有生命的石头。
“还是没有感觉吗?”莺丸不抱希望地问。
“嗯。”李清河合着眼,平静地说。
“崩坏的速度加快了。”
第107章 憎恶
李清河的左手自平安京回来便有些迟钝。
刚回来时她没能及时发觉。因为跨越时空被阻隔的束缚力和恶心感在她从时空隧道落入本丸的那一刹那重新淹没了她。李清河这时才真正明白, 之前她一直毫无所觉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感叹着贺茂保宪鬼神一般的占卜能力,等到她勉强适应重压时后知后觉发现,手指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在她救下初云,将两个审神者和其他付丧神带回本丸后, 原本只是不听使唤的手指就没了知觉。
并且,丧失感迅速蔓延至手腕, 直接废了她整只左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有什么重量从四面八方压向左手,使以往可以随心所欲控制的手指挣动困难;又像是手变成了别的什么——石膏、泥土、石头之类的东西,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 却又感觉不到血肉。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是这种感受。
李清河端详着自己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异样的左手,突然想。
她的手真的还在吗?
“怎么?”旁边在整理行装的鹤丸国永瞥到李清河的动作,问:“范围扩大了?”
李清河放下手, 藏于袖中。
“暂时没有。”她说:“还算稳定。”
作为最早发现李清河的异状的付丧神, 打从那一刻起鹤丸国永的眉间就没松开过。那双暗红的眼睛凝结暗沉,令人难以捉摸他的思绪。黑色的鹤皱眉盯了一会那只袖子, 烦躁地抬手抓了把头发, “如果你还要做你准备做的事, ”他说:“只会更严重。”
李清河有点讶异,她挑眉看向拉着脸的黑鹤,看到对方阴沉沉瞪过来的样子突然想笑,“这次不骂我不珍惜自己了?”
“骂了你, ”鹤丸国永移开目光, 绕过李清河停到门口。障门敞开着, 能从较为昏暗的屋内清晰看到对面后殿付丧神们忙前忙后的景象。
“你就能停下吗?”
显然不能。
“所以……”李清河的视野中,鹤丸国永的侧脸对向她,门外的阳光洒在他另半张脸上,光暗在他的鼻梁到唇间过渡交织,高处愈亮,低陷越暗,这个贯穿她整个生命线也被她所延续的神明此刻如同一座雕塑,“为何要骂你?
“不是第一次了。”他语气平淡,“明明我就能保护你,你却从来不听我的。你大概永远都不会听我的话的。没关系,你随便做,我会保护你的。”
从未有过的表情,罕见的平和,听不出责备,甚至像是自责,反倒让李清河说不出话来。
“这一点我早就有觉悟了。”鹤丸国永似乎是叹了口气,从僵硬的雕塑软化回李清河熟悉的黑漆漆,“你总是想做舍尽一切的英雄,即使你还无法承受做英雄的后果。”
“准备永远都做不完。”李清河笑了笑,“直到事情真正发生了,人才能想出最全面的准备吧?像变成神明这种事……”
她微微垂了眼,角度的变化,使本来平淡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些惆怅和阴霾。
“……谁都不可能做好准备吧?”
“你说什么?”狮子王闻声转头,对笑面青江一歪头,“什么准备?”
“我说这个啊。”异色瞳的斩鬼之刀无奈地指了指正在慷慨激昂说话,主要表达忠心顺便阵前鼓舞的压切长谷部,“长谷部君的热情都快烫死我了……这种事怎么准备啊,又不是一回生二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