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被除去的是顾斟真留下的手段,这个简单,然后是外层的符箓,当灵力流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被允许旁观的顾斟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
“起!”
符箓被成功揭开,散溢出来的灵气冲击着法阵制造的壁垒,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大家很快就看到了内里的物件,包含多份玉简,储物法器,还有留影石。
首先观看的是一枚留影石,里头的画面令所有人震惊,因为那是当年重元仙府举行祭祀大典时候的场景,混乱的场面,来自天上的致命一击,重元仙府覆灭的秘密,全都在这里了。
观看完毕,周围那静默的氛围令人难受。
顾斟真心情异常复杂。
留影石中的画面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她带回来的东西是真的,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这也就同时意味着承认大家头顶上悬着一把名为“天”的利剑,无论是凡人还是传说中寿与天齐的真仙,都是一样的下场。
“或许,此物是伪造的。”
有人提出了意义,从语气上很容易就能听出,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倒更像是拿话来活跃氛围。
“这般浩瀚灵力,在座诸位,有几人能伪造个差不多的?”
李闲韵在这些人当中也算是个晚辈,可她说话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看看其他留影石吧。”
这话是缘尺说的,他一开口,旁人便无异议了。
剩下的留影石被一一打开,内容很丰富,关于重元仙府的部分日常,关于世界起源的猜测,关于献祭的预言,关于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最终命运,还有可能发生的事件以及解决的办法。
顾斟真只觉得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浑身血凉。
若是留影石中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所有人从生下来就开始的命运,就注定了只是肥料,无论是痛苦地活着还是残酷地死去,都只是滋养大地的养料,连棋子都算不上。
“天”如同创世神一般强大,就像顾斟真在自己的小世界一般的地位。不同的是,“天”在这世界中可以为所欲为,顾斟真在自己的小世界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有时候还要反过来依赖小世界。
很鲜明的对比。
顾斟真因此想,小世界发展的最终形态,是不是也会变成如今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一般?而顾斟真则作为神一般的存在,任意操纵小世界内部所有生灵的生死荣辱,连土壤和空气都在她的看管之中。
很多刚刚踏上仙途的修士都会被灌输一个观念,就是类似于人定胜天的意思,倘若让这些人知道真相如何,是不是会一个接着一个道心崩溃呢?
无数念头在顾斟真脑海中诞生又湮灭,她看到那些沉默的长老们,只觉得大家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得不出结论,于是沉默地查看其他物件。
玉简中包括众多高深莫测的功法,如今这个时代所流行的某些功法,居然能从这里看到一些渊源。
储物法器里头的东西则是种类丰富,包括已经失传的丹药成品,威力强大的法宝,各种罕见的材料,不像是特意准备好的,更像是在紧急情况下,一股脑儿塞进来,然后封存。
这些东西一旦流传出去,足够引来跟鼎山仙门同等级的大势力过来争抢,是怀璧其罪的存在。
作为知情者,顾斟真被允许参与到后面的讨论之中。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相当于洞天世界的存在,本质上与一件法宝无异,持有这件法宝的,就是躲在背后的‘天’。‘天’需要我们源源不断提供各种修炼资源,高阶修士的出现与死亡,还有具体的人数,都来自‘天’的意志。只要‘天’愿意,就可以像消灭一个蚂蚁窝一般,彻底灭了我们这蚂蚁。”
这话是李闲韵说的,她面对那么多前辈高人是一点儿也不怯场,“只是,天外有天,洞天世界之外,自然有另一番风景。我们头顶上这位天,如今琐事繁多,暂时顾不上一群蚂蚁是怎么想的,只是下达了让蚂蚁献祭部分族群的命令。待时间到了,才有那闲工夫回头收拾局面。”
李闲韵言语之中已经带着嘲讽语气,她环顾众人,“蚂蚁的时间有限,短则三百到五百年,长则千年左右,别的不说,至少我们这些寿与天齐的真仙,是得先走一步的。晚辈们还能活多少,可得看造化。”
“所以,”李闲韵加重了语气,同时顿了顿,才说:“要不要抓住重元仙府这位前辈给的机会,试一试蝼蚁的抗争?各位意下如何?”
她很直白地抛出了这个问题,直击人心,没有给与任何回旋的余地,事实上一旦把话挑明,哪里还能后退一步?
此时此刻,人在做,天在看,有了最真实的体验。
第一个出来附和的人是缘尺,他说:“我已经活了很长时间,原以为能活到时间的尽头,没想到一直都是坐井观天罢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倒是愿意试试能不能从井里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于缘尺说的这些话,顾斟真很有感慨。
龟前辈是第二个附和的人,“我们这些人,说是视众生为蝼蚁也不为过,没想到一把年纪了,才发现自己也是个蝼蚁,如此屈辱,便是死也不甘心。我支持李峰主。”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t长老表态,哪怕仍然在犹豫的人,也最终表达了“我虽然不认同,但也不会搞破坏”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