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干什么,刚刚不是挺凶的吗?”宋芜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来,漫不经心地擦手。
简单的一个动作,吓得宋诺许脑子里千军万马奔腾。
他要弄死我了!
他擦手要磨刀了!!
他走过来了!!!!
宋芜在宋诺许面前蹲下来。
伸手去怀中掏。
“呜呜呜……”宋诺许哭都不敢大声哭。
以往欺负了宋芜,原主都是直接骂回去,根本不可能事后再找他的,难怪这小孩怕成这样。
“怕什么呢。”宋芜只是怀中摸出一两碎银,递给旁边的阿荣,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阿荣,去给我买两根糖葫芦回来。”
他说的光明正大。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不喜欢糖葫芦的,宋诺许也不例外,果不其然,听见糖葫芦他就安静下来。
但是——
宋芜冷笑。
不多久,阿荣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搬了把椅子,一手握着一根糖葫芦,在宋诺许眼巴巴的目光之中坐在旁边,舔着糖葫芦。
阿荣拿来了一本书,翻开,递到宋芜面前。
糖葫芦散发着诱人香味,宋芜一边吃一边很夸张地吸溜着口水,咬一口,停一下,等阿荣翻开书,叫停下。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有意摘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边吃着糖葫芦,香甜香甜的味道随着宋芜的吸溜吸溜变得更加美味诱人。
一边滔滔不绝地给他念着启蒙书增广贤文,这正是宋诺许的夫子最近教的。
宋诺许:“…………”
糖葫芦还没吃一颗,宋芜余光一瞥,就看见熊孩子眼眶红了,嘴唇都咬白了也没哭。
宋芜当没看见,继续念。
王府中人了解小世孙宋诺许的都知道,这娇宠长大的小孩,最是讨厌这种枯燥无味的文章,每次听人念叨一句就得暴起大闹。
这次大概是因为宋礼发话让他跪佛堂,他也不敢跑,只能逼着自己跪着,一边闻香一边听宋芜念着书。
夫子教一堂课最多一个时辰,宋芜生生一边念一边慢悠悠地吃完两根糖葫芦,念了两个时辰还多。
宋诺许当天晚上哭闹得不肯睡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念完书,时间还早,宋芜出了府,实在不习惯在这个全家都在的环境里继续待着,他不自在。
想了半天找不到个信任的人,只想到知道他秘密的杨执,便折道去了杨府。
进屋,端起茶壶,一杯一杯倒着喝。
杨执好笑:“怎么看起来被鬼追了似的?”
宋芜一边喝一边说:“刚刚给我侄子念书去了,嗓子干巴。”
他没说是教训这回事,含含糊糊地解释过去,然后继续灌水。
杨执嘴角动了动,说:“还吃了不少甜的东西吧?有甜味儿。”
宋芜端着杯子:“杨大人鼻子挺灵。对,甜得腻,吃多了就嗓子腻。”
杨执不予作凭。
转移话题,忽地说起旗王了。
“听说宋大人的妻儿回府,今日殿下应当是在家中团圆才是,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宋芜一听这话,下意识叹了口气,说:“是回来了。但他猜出了我的身份,母妃也知道了,这样一坐下来,难免尴尬。就是因为这样才出来,不想面对那一家人。”
他现在还心心念念记着宋青梧不能下葬的事情呢,那可是个王爷啊,一个念头他就死了。
杨执却笑:“殿下其实不用担心这么多才是。王爷此番是不会随便对你做什么的,也不会拆穿,这对他没有好处。”
宋芜拧眉:“但宋青梧确实是死了,他死了,连墓名牌位都没有一个,旗王虽然冷酷,但对儿子还是好的。”
杨执摇头:“殿下猜错了。”
“猜错了?”宋芜诧异。
“原来的小世子存在,对旗王府没有什么好处,旗王一直对他头疼无比,教育不起作用,他就怕哪一日惹了事情被杀,或是变成这皇权垫脚石。”
杨执笑一笑,又给他倒了一壶茶,一点点分析:“宋青梧死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宋芜还活着,又是意外之喜。不可否认,生在星京世家,聪明又有谋略的儿子比亲生的更讨喜。更何况,殿下现在就是亲生的。”
宋芜脑子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思绪被打开了。
对哦,显眼包惹事事小,就怕哪一天惹了大祸,牵连到旗王府,那时候,旗王是大义灭亲还是全家去死?
这个后果确实太严重。
没有了宋青梧存在,旗王不用再把思绪放在他身上,省事,风险也小了很多。
宋芜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豁然开朗,杨执端茶喝了一口,眼中有些笑意,他知道,宋芜是听懂了。
虽然像宋芜说的一样,他从前生活在盛世,又是个普通老百姓不必考虑这些皇权之争,但毕竟脑子灵活,一点就通。
看着宋芜,杨执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的宋季柳。
他那时候还是个皇子,也是像宋芜这般,忽地经历大变,性格全都不一样了。
从盛世而来的人从来不会对权力有什么向往,一开始的宋季柳也是这样的。
但身处其中,就算他不想争,也免不了被拖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