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并没有让尼斐特心生怜悯,质问道:“为什么要冒充我哥?”
布陀知道装可怜不好糊弄,忙跪在地上讨饶:“公主殿下,请宽恕我!我不想饿死才出此下策,以后再也不敢了!”
尼斐特皱了皱眉,没有追究,接着又问起了另一件事:“你受伤昏迷前,普拉美斯一直和我哥在一起吗?我哥失踪会不会是他干的?”
“您是说……不可能吧……他们感情一直很好……而且昨天,他见我还活着,开心不像是假的。”布陀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
尼斐特说:“当年他自告奋勇护送我哥去埃及,可最后却把我哥弄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代替我哥成为法老的人是阿伊,但不过区区几年,他哥赫纳布就坐上了那个位子,这太可疑了。”
“难道他心机如此深沉,擅长伪装?”布陀也有些不确信自已的判断了。
……
第二天早上,普拉美斯宿醉醒来,头晕晕的,生疼。他随口问伺候洗漱的女仆:“两位大人都醒了吗?”
女仆躬身施礼,答道:“安努斯大人已经出门去巡视了,赞南扎大人还躺着,好像身子不大舒服。”
普拉美斯有些担心,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去探望他的好兄弟。
见普拉美斯来了,赞南扎勉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
普拉美斯有些自责。“昨晚一时开心,真不该让你喝那么多的酒的。”
赞南扎病恹恹地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已躺在一片血泊中,满身满脸都是血。你和安努斯就站在我身边,我拼命呼喊着你们的名字,可你们只是漠然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普拉美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梦如此真实,就好像……好像这一切曾经发生过。”
普拉美斯心虚地低下了头。“只是个噩梦,你别多想。”
赞南扎直直地盯着普拉美斯,笑了。“你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我可什么都想起来了。”
普拉美斯大惊失色,但还是努力稳住心神,反问道:“你都想起了什么?”
赞南扎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还有你哥!如今见我还活着,你们就不害怕吗?”
果然还是被他知道了!普拉美斯神色一黯,认命地在床边跪下,奉上随身携带的匕首。“阿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是我,太幼稚了!我不该撺掇你来埃及,还没能保护好你。一刀还一刀。动手吧!”
“啪”门被大力推开,安努斯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普拉美斯手里的匕首,扔到一边。“你们在干什么!”
普拉美斯失魂落魄地说:“赞南扎,他什么都知道了。”
安努斯将普拉美斯从地上拽了起来。“你没错!为什么要下跪?你一直视他为兄弟,护着他,为他着想,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他出事后,你大病一场,差点死掉。如果他知道这一切,定然不会怪你的。”他扫视了一圈屋子,大声道:“海泰斐斯,你还不出来吗?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了,何必如此麻烦。”
尼斐特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原来你早就认出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普拉美斯,你是不是打算继续装傻,继续隐瞒真相?”
安努斯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辩白道:“我对不起你,但普拉美斯没有对不起你。既然你哥没死,你们不该这般逼他!”
“哈哈哈哈哈,我哥没死,我哥没死!所以说他已经死了吗?”尼斐特笑得有些疯癫。她指着布陀,眼神哀婉,声音哽咽。“你睁眼看清楚了,他是我哥吗?”
闻言,赞南扎迅速爬下床,扯掉假面,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不是赞南扎身边的那个侍卫布陀吗?所以……赞南扎还是死了!
安努斯不敢再直视尼斐特血红的双眼,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给自已倒了杯酒,平复了一下心情。十年梦醒,他终究没能得到海泰斐斯的宽恕。
“从他们离开卡克米什城说起吧……”安努斯用了半天的时间,将发生的一切如实地告诉了尼斐特。“我之前不说,是不想你去找赫纳布报仇。他现在已经是埃及的法老了,你奈何不了他的。”
尼斐特没有搭理他,而是冲已瘫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普拉美斯说:“带我去见我哥。你应该还没忘了把他埋在哪儿了吧?”
“怎么会忘了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普拉美斯一直盯着那张赞南扎的人皮面具发呆。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赞南扎又死了一次。
……
第二天清晨,东方刚泛白,四人就启程了。
与来时完全不同,车上一片死气沉沉,谁都没有说话。天气似乎又凉了几分,安努斯取过一件披肩,想给尼斐特围上,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落叶纷纷,再没有了来时的诗情画意,只剩下了一地的萧瑟寂寥。
经过两周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北部边境,前路被高山阻隔,四人只得下车步行。爬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极目远眺,群山苍翠,连绵到天边,群山的那头就是赫梯了。
当年,普拉美斯将赞南扎埋在了这里,还为他立了一块石碑,面朝赫梯的方向。
看到石碑上刻着“赞南扎”的名字,一路沉默不语的尼斐特,终于绷不住了,扑倒在坟前,失声痛哭起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十年漫长的等待,等来了她最不想要的结果。思念、委屈、悲恸都随着泪水,融入了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