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们轻轻抚摸着树灵的头颅,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灿烂的阳光下,鬼魂的身体很快就变得跟树灵一样苍白。树灵望着他们,露出了最后的微笑。
“谢谢,大家,一定,要来找我......”
他消散了。一缕嫩绿的新芽从被劈成两半的古树中长出。那坠子从半空掉下,被红衣女接住了。君稚正要抢,红衣女却直接把坠子扔给了他。君稚一呆,只见她望着那株新芽,神情似乎有些哀伤。
“噗。”她嗤笑一声,嘲讽地说,“连树都这么有人情味......”
一道水符射了过来。红衣女侧身一闪,只见卞三秋扶着直之踉踉跄跄走来,满脸警惕:“离君兄远点!”
红衣女瞥了一眼君稚,不屑道:“我要真想做什么,凭你们几个也拦得住?算了,姑奶奶还有事要做,今天就放过你们。”
她离开了。卞三秋忙赶到君稚面前,问:“你没事吧?你拿到坠子了?”
君稚心里有些烦躁,说:“没事。我们先去找老秦,回来再把这些鬼超度了。”
“他去哪了?”卞三秋张望道。
周围都是破墙残瓦,秦镇邪跟那黑鬼都已经不知去向。
有点麻烦了。阎罗心想。
为免伤到秦镇邪,他把阎王笏收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子成了人也这么难对付,他稍一避让就失了先手,现在完全落了下风。
“简直像头野兽。”阎罗低声骂道。他不想再拖下去,抽出阎王笏一板劈向秦镇邪,没想到笏板竟被抓住了。阎罗使劲一抽,竟抽不出来。
他正焦急,红衣女忽然出现,挥袖击向秦镇邪后背,秦镇邪扭身抓住那袖子用力一扯,便把红衣女拽了过来。红衣女以为自己会摔倒地上,却被阎罗接住了,与此同时,阎王笏亦被秦镇邪夺了去。
红衣女急道:“你行不行啊!”
“啰嗦。”
阎罗扔下红衣女,冲了过去。他抬手一挥,阎王笏便拖着秦镇邪朝他飞来,阎王双手结印,拍在秦镇邪脑门,只见秦镇邪身周黑气翻涌,眨眼间便淹没了阎罗的小臂,无数亡魂在黑雾中涌现,啃啮着阎罗的血肉。
阎罗面色苍白,一滴滴冷汗从脸颊滑落,他咬牙推进法印,将那青印拍进了秦镇邪额头。秦镇邪晃了两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阎罗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已经被阴气侵蚀得鲜血淋漓,红衣女惊诧道:“他身上怎会有如此凶恶的阴气?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事说来话长。”阎罗神色凝重,“他吸收了太多阴气,我的法印只能镇压一时......”忽然,他脸色一变,急声道:“我得回酆都一趟。”
“什么?你还没告诉我贺道长在哪呢?我得找到他——”
“那你就替我看好这孩子。”阎罗化作黑猫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要让他再摘下那枚坠子。”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喂!”红衣女一把抓起那黑猫,对方惊叫一声,疯狂地拿爪子挠着她。阎罗已经跑了。红衣女丢开黑猫,恨恨道:“狡猾的东西!”
远处忽然传来人声。红衣女骂了一声,化作红雀飞上枝头,不多时,君稚等人便赶了过来。看见地上的秦镇邪,几人忙围过来。君稚一探脉搏,喜道:“老秦没事!”
他赶紧给秦镇邪系上坠子,卞三秋却拨开秦镇邪头发,皱眉道:“这是什么?”
只见秦镇邪额头上竖着一条醒目的青痕,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秦镇邪在一片熟悉的黑暗中前行。这黑暗像粘稠湿重的泥沼,像千万只拖住他的手,又像一个硕大的火炉。他的双脚沉重得可怕,锁链的咔哒声当当作响,好像刀剑拖曳过皴裂的大地。
他向前走着,不知为何地向前行走,漫无目的地前行着。他很累,很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袋里盘旋。
找到......
找到什么?秦镇邪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丝疑问,找到什么?
但他只是前行着。昼夜几度温凉,悲风不知春秋,黄沙如砺,蓬断草枯,行人望之惨悴,鸟兽奔之惊亡。汗水不住从秦镇邪脖颈上流下,这烈日与黄凤似要将他榨干。这时,大地轰然震颤,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秦镇邪睁大了眼睛,黑暗之中,万千厉鬼向他奔来,宛如漆黑的兽群从他身体穿过,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惊慌灌进他的身躯,群鬼的哀嚎与惊叫几乎将他的大脑撕裂。
【逃!逃!】
【跑!跑!】
【绿,杀!】
什么......秦镇邪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一道劲风劈面而至。
那一瞬危机感油然而生。
若不躲开,将是死亡!
秦镇邪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昏暗,一道阳光从狭窄的窗□□进了屋内。他想站起来,但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好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君稚在他耳边嘈嘈。
“老秦,老秦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没有,咳咳。”秦镇邪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处,“坠子......”摸到那颗碧玺坠子时,秦镇邪的心像被袭击一般,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紧紧握着坠子,把它珍重地抵在额头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君稚几人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无措,卞三秋安慰道:“秦弟,没事了,坠子找回来了。”
半晌,秦镇邪说:“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弄丢它了,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