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太阳从崇山升起,晨曦照耀山脊,金光闪闪,文邑的巫祝通过常年累月的观察,以起伏绵延的崇山山脊做为参照,早就发现太阳攀升的位置在极其缓慢地移动,他们记录这种变化,并研究它变化的规律。
文邑的第一座圭表台建造时,就将方位正对崇山的最高峰,当太阳爬上山脊,便会把第一缕晨曦洒在垂直立于地面的木表上。
在崇山的山道上,青露发现一株颜色殊异的兰花,不由得放慢脚步,山中有不少奇花异草,连昆虫动物的种类都特别多,此时一群丝带凤蝶正在他身旁飞舞。
等青露回过神来,身边不见玄旸与青南的身影,往前方寻觅,见他们已经攀上更高处,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
青露加快前进的步伐,他奔跑时不忘提起袍摆,以免弄脏身上崭新的长袍。
这件长袍用文邑织坊生产的布料制作,色泽鲜艳,纹饰华美,青露还从未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很爱惜它。
青露追上两人,正好听见玄旸在说什么“凤凰之翼”,他四处张望,不解地问:“哪里有凤凰?玄旸大哥见过凤凰吗?”
“你往下看。”玄旸提醒他。
青露伫足,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一处山崖边沿,往下张望,能窥见文邑的城墙与宫城建筑,与及东郊规划的观象台区域。
“看哪里?”
“看水系。”
于高处俯瞰,山脚下的土地一览无余,水系纵横交错,青露面露惊喜,他没进去过宫城,第一次见到它的模样。
可是,水系并无特别的地方啊,青露正在纳闷,忽然他悟了,猛地抬起头来。
如果遮蔽掉文邑城,只去观察水系网络的样子,会发现数条河流交汇在一起,河水下切很深,远远观看,形状就像鸟类长长的羽翼一样。
凤凰之翼。
“看明白了吗?”玄旸笑语。
青露猛点头。
过了一会,青露问:“玄旸大哥,你带我们爬崇山,就是为了看河流吗?”
“不是,你再仔细看。”
玄旸以手指描绘河山,他道:“文邑所在的这块土地看起来无边无际,但如果从四个方位进入文邑,会发现文邑四周都是高山峻岭。这样的环境,容易发生洪灾,但是文邑不曾有水患问题。”
“即便有山洪侵袭,洪水也会很快被河道疏导出去,这是一块被神明庇佑的土地。”青南不禁喟叹。
当他看见当地的水系时,便知道玄旸为什么带他爬山。
“不只是这样,如果文邑能完善北面的防御,把整块盆地收为己有,那么四周的高山将是文邑的城墙,高山外环绕的河,将是它的城池,以河山为屏障,这样的国家不惧怕外敌,除非从内部崩毁,否则谁也无法攻入。”玄旸眺望北面,所望之处天地成一线,碧空万里。
表里山河。
“我说的河,便是那条横贯南北,从西北奔流而下,从东方入海的大河。”
只有游历四方,心怀天下的人,才能在心中描绘出大地的样貌,才能窥见它们的奇妙之处。
从玄旸的描述中,青南见到了壮丽的山河,也意识到文邑人眼中的共主——帝徵,到底占据着怎样的一块土地。
“真是块好地方啊。”青露的眼眶微红,他想到受洪水与战争困扰的羽人族,也想到了逐渐被沼泽吞噬的羽邑。
“天下之中。”青南俯视下方,见到正在营建的观象台,众多匠人劳作其中,圭表台旁聚集着许多人,他们是巫祝、是旅人,他们来自四方,身穿各式服装,说着不同的语言。
人们参与其中,协力营建观象台,去见证一个时代的到来。
第41章
帝徵将陶土搓成条状, 粘附在未成型的泥胚上,又捏又抹,用竹片修整, 泥胚渐渐成型, 能看出来是一件瓶形器物,文邑的陶坊已经使用上快轮, 他似乎很喜欢用古老的泥条盘筑方法制作陶器,乐在其中。
“护卫说徵叔传唤我, 我去宫城不见人,果然在这里。”
玄旸跽坐在帝微对面, 他身子前倾, 打量木案上做工略显粗拙的陶瓶,瓶口稍显歪斜, 笑道:“徵叔制陶的手法还是不见长进,歪了。”
帝徵扔掉手里的泥土,把一双泥手放在水盆中清洗,等他抬起头来,一脸嫌弃:“你一个粗野武士, 也敢嘲笑我的手艺。别跪了, 随便坐, 我看你这几天在宫城里腿都跪麻了吧。”
“还真是。”
玄旸如获大释, 立即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他念叨:“你们地中人喜欢跪坐, 我是岱夷人, 只喜欢把屁股搁在席子上。”
“你来, 将瓶颈扶正。”。
玄旸轻轻松松搞定帝徵为难的事,很快一件无可挑剔的陶瓶呈现在眼前, 岱夷天生就擅长弓射与制陶。
洗干净手,玄旸坐正身子问道:“不知道徵叔找我有什么事?”
“你别跟我装糊涂,过来,陪我到外面走走。”帝微起身,手指池苑外面的河堤,桑木郁郁葱葱。
帝微一起身,服侍的仆从纷纷俯伏在地上,对他像神明一般敬重。
玄旸陪伴帝徵,两人离开池苑,跨过木桥,来到相对僻静的桑林下,帝徵的两名侍卫被留在桥对面,没让他们靠近。
“徵叔烦虑时,会到池苑小屋制陶、做木工活,说是手里有活做,心里不烦躁,再烦恼的事也能在做活时捋顺。我想我拒婚的事,不至于令徵叔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