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原中也死死的盯着眼前发生这一幕,手直接抠破了身后的树皮,额头青筋暴起。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崩溃痛苦到如此地步。
真的是他所认识的莲么?
割裂到简直让人恍惚。
所有的情绪仿佛在顷刻间外泄,那种让人感觉到焦灼的悲切,那种仿佛坠在深渊中抬头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绝望。
和他相处的到底是那个单纯善良、仅凭着一腔炙热就能留在贫民窟中,和着孩子们日夜相守相望的富家少年。
还是这个用一副美丽的皮囊所包裹的一切阴毒、自私、痛苦、疯狂的怪物?
“够了。”中原中也咬紧牙关,声音颤抖的摇了摇头。
他试着让自己不去看向陈采莲的方向,但是他做不到。
中原中也无法去想象。
如果莲真的是一个充斥着无数负面而构成的怪物,他到底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以来和自己与孩子们和睦相处。
中原中也同样也再也没有勇气去知道。
他对于陈采莲来说,究竟是什么。
“……”
中原中也思维混沌的左顾右盼,余光中,他看到了在右侧一直躺着的白濑诚一郎被太宰治搀扶了起来。
正如他刚刚无意间瞄到了白濑诚一郎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白濑诚一郎求生意志果然极其强烈极其强烈。
他半眯着眼睛,身体机能已经下降到开始小便失禁、不受控制的流口水,但是依然用颤抖的从胸口中摸出一个小药瓶——
禅院直哉的小药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上。
白濑诚一郎绵软无力的手将小药瓶往太宰治的胸口怼,太宰治立马心领神会,单手拔开瓶塞——举起药瓶一股脑的往对方的嘴里面灌。
给人塞药和把人往后面拖这两个动作是同步进行的。
太宰治无意间和中原中也对视,两人相视不到两三秒。
“!!!”
中原中也猛的咬牙关,推了一把身后的树,气势汹汹的朝着陈采莲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还要犯傻到什么时候?!!”中原中也怒吼,一把扯过陈采莲的衣袖。
“要么就听那个白痴的话杀死我!要么就先离开这烟雾!!”
中原中也手扯到陈采莲的一瞬间,陈采莲如梦初醒,他身体跌跌撞撞险些摔到少年的身上。
随后,陈采莲流着眼泪,痛苦的仰天长啸————“造孽呀!!师父啊!!!”
“?!”中原中也惊得当场愣在原地。
…
什么是道。
陈采莲困惑的看向师父:“师父,若是有朝一日修为停滞不前,该当何解?”
师父摸着胡须,胸有成竹的为他这一位唯一的弟子解惑:“修为停滞不前,说明你的道在逆行。”
陈采莲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逆行?”
师父点了点自己的头:“只要你坚守为师教导你的方法,自然不会行错。”
陈采莲再次抬头,看着师父逆光的身影:“师父,那怎么判断自己所行的道路是逆向而行的?”
“如何判断自己所修之道是为逆?”师父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但是很快坚定了下来。
他点了点陈采莲的额头,笑了笑:“江南傻仔,这还不好判断?”
“你往大街上一走,所有人都朝东边走,就你一个低了着脑袋朝西边走,那不就是逆行吗?”
“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采莲条件反射的回答:“对长生抱有纯粹之心。”
师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对喽。”
随后这个顽固的老头突然自己又默念了几遍————
“纯粹、纯粹、纯粹……”
念着念着,师父的眼睛突然出了一丝茫然之色。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只剩了周边的溪水穿过岩石的声音、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大约是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师父叹了一口气,微微垂下了一直在仰着的头。
师父道:“罢了…你师父我自己还是个野路子…有些东西也要靠你自己去悟…我只能期待你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袍,认真的看着陈采莲:“听到没有,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
五十年之后。
穿着一身和师父如出一辙蓝衣的陈采莲坐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上,看着那边在耍猴,听着这边在唱曲儿,口中喝着琼浆玉液,手上把玩着宗门长老赐下来的碧玺核桃。
他的眼中再无对大道的探索,只剩戏谑和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骄纵。
陈采莲用着两粒金豆子拦下了路边乞讨的乞丐,醉醺醺的说:“看到我手中的两枚金豆子没有?回答我个问题,答的我心情好了,这两枚就归你。”
乞丐连忙急不可耐的点头。
陈采莲手指上沾了点酒水,摇头晃脑的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声音轻挑的像是在唱歌——
“我问你,长生、绝情、避开因果、出红尘——你怎么理解?”
“……”乞丐一愣,似乎是陷入了思维盲区。
陈采莲看到那脏不拉叽的呆样,如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乐子,整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陈采莲:“这你就不懂了吧,总而言之啊,用一句通俗的话来概括,那就是,留得青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