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道:“长公主明鉴,这原本是两个院子,大师嫌一个院子住着逼仄,又喜欢隔壁院子里的石榴树,就着人把中间的这道墙拆了,将两个小院凑成了一个大院子。”
长公主点头,环顾了一圈这个不像是得道高僧住的幽静禅院,倒像是个农家小院的院落,感慨道:“委屈他了,难得他能待的住。”
了缘:......
这个寺庙百十号人都伺候他一个,哪里委屈?他也进过京城王府,要他说,王府里的王爷虽然看着要更富贵些,但要论过日子,恐怕还没他们这位‘大师’逍遥快活。
长公主这里茶刚斟上,惠慈大师就进了门。
他这次换了身雪白的棉袍,皂底青面的芒鞋,手上拿了串个个葡萄大小的珠子串成的佛珠,合手念佛的时候,眉眼平和,声调沉稳,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长公主好奇道:“林如海没跟我说你是这幅样子?”
她指的是他刚才那副田间老手的模样。
惠慈大师笑的开怀,他解释道:“林如海来的时候,我刚搬到寺里没几天,还住在大雄宝殿的偏殿里,整日里念经诵佛,无所事事,自然不是今天这幅样子。”
长公主耷拉下脸,问他:“他们虐待你了?”
惠慈大师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这也算虐待?没来寺里之前,我就跟那位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圈着,也没饿着冻着,就是没人跟你说话,这才是煎熬。不过嘛,我是和尚,每日打坐念经才是正经事,倒也不算什么。”最让人无望的,是没有尽头的空茫。人要是没有期待,没有希望,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等死,倒还不如早早的了结了好。好在,外面有人盼着他,他心里有着股气在,日子就不难过。
长公主只运气,不说话,显然是给气着了。
惠慈大师轻咳一声,小声对长公主道:“倒是那位,才是真正的折磨。他不是我,我虽然被圈着,但外面有人真心惦记,又天南海北的走了这么些年,去了这些么些地方,现下静坐下来也好沉淀一二,算是有个寄托。那位,这些年除了蝇营狗苟,他还有什么?现下一被圈起来,可不就是日日煎熬,夜夜担心?”
长公主恨声道:“活该!折磨死他才好!”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独子!
如果皇帝算是冷眼旁观的帮凶,那么,这个人,这个曾经天下第二尊贵之人,曾经的太子,如今的义忠亲王,就是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
可怜她的儿子,竟成了这一对父子争夺皇位的无辜牺牲品,就因为他的父亲,老西宁郡王是西北之地的真正掌权者,而她的独子,是名义上的继承人,就被迫卷入其中,不明不白的被害死!
想起这些,华柔长公主怎么不恨!
惠慈大师转换话题,道:“好了好了,他都这样了,你还生那多余的气干嘛?看开些,你这次来,总不会是听我说这些的吧?怀宁丫头越长越漂亮了,如何?跟我那乖徒弟处的怎么样?”后面两句是打趣怀宁郡主的。
怀宁郡主脸上一红,只道:“还好。”说罢就从腰间一个挂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交给了惠慈大师。
惠慈大师疑惑的接过来一看,豁,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书本?这密密麻麻的,厚厚的一摞,都是一页页的信纸,这一大本,都是莫磐这近小一年来写给他的信,怎么也有几十封了吧?
惠慈大师琢磨着,隔天看上一封,怕是得两三个月才能看完?哈哈,这回,他不愁没事干了!
长公主看他笑的一脸慈爱,好奇问:“是什么?”难不成是什么好看的话本不成?
惠慈大师摆摆手,随意道:“磐儿的一点心意,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呵呵呵”。要是忽略他脸上的得意的话,这话确实是很随意的。
怀宁郡主在长公主耳边耳语几句,长公主颇有些无语,她感叹道:“怪不得林如海要吃味,论孝顺,磐儿实在是常人所不能急。”
这哪里是一封封的书信?这明明是一筐筐的精神食粮,是给一个被幽禁之人的最大心里安慰,这是多少富贵享受都比不了的。
她再看看这间朴素却雅致精巧的禅房,心想,除了王家,不知道那小子还托了谁来照顾这老和尚?这寺庙里的百来号人,又有多少是他的或者跟他有关的人?
惠慈大师笑问道:“林如海没有为难我徒儿吧?”
长公主笑道:“有咱们在,林如海哪里敢用强的?我听说他跟磐儿定下了百年‘摔盆’之约,也就这样了。”
惠慈大师道:“嗯,还算知趣,不枉我费劲巴拉的跟他好一通说。”
长公主好奇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惠慈大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只草草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跟他说强扭的瓜不甜,命里的事,说不得最后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之类的。”
长公主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深入追究,只道:“我呆不长久,你有什么话,有什么信,什么物需要我带的,快点收拾。这是圣旨,你看一下吧,就算是给两个孩子做个见证了。”
惠慈大师接过圣旨,也不看,只皱眉道:“怎么这么急?他既让你来,难道还吝啬这点时间?”要他说,寺里空房间多的很,让华柔在他这里好好的住上几天也是使得的。皇帝既然默许他在这个寺庙里随意折腾,不就是有松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