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牛仔裤的下面是球鞋啊。
轻啧声从头顶传来,又很快缓和成称得上亲切的安抚,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听起来像被抽远了、隔着一层玻璃或重重雨幕,又或者干脆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在话尾甚至掺进了轻微的电流噼啪响。
“——反正今天就会有最终结果,来,过来这边。”
他忽然感到自己在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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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从被窝里弹起,急喘着,双手环抱着自己,都紧紧掐着另一侧的肢体。掌心是湿的,指尖也冰冷,触觉感知到的、也许是因寒冷而浮起的疙瘩也很清楚。
睡眠让他的体温下降了一些,此刻冷得发颤也是合理的。
他屈起了腿,弯曲脊背,隔着酒店过于厚重的被子把额头压在膝盖上。
现在唯一的光源是搁在床头桌上的手机,h肯定是第一时间问出的那句“怎么了”,可他被梦境干扰的时间感知仍觉得h出现得太晚。
他没有回答,h于是又问了一遍,他这才偏过头,一只眼还压在布料里,艰难地眨了两下。组织语言费了他一会儿工夫,或者说梦境的残余影响褪得有些慢,心跳、呼吸和颤栗的身体终于都恢复正常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并很可笑地练习了一下怎么说话。
“……我、咳,我在做最坏的打算?”他说着,话尾带出了疑问的语气。
h停顿了一下,径直问向细节:“梦见什么了?”
为什么“我”一点不晓得委婉?早矢仕凛腹诽着,又坐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倒回被窝,拽着被子把下巴以下都盖得严严实实,像要靠被子抵御什么黑暗中的不知名妖怪,再开口时答非所问。
“想听炉心融解。”
“没缓存过这首歌。”
“你唱给我听嘛。”
“……”
“求你了虚拟歌姬h亲——”
h沉默了好半晌才模拟出叹气声,原本已经很像真人的声音重新变得失真,那句“街上照明光华璀璨”在凌晨两点的酒店房间响起。
第45章
早矢仕凛安安静静听完了歌,这才开始交代。
“梦见了佩蒂席拉和实验室,超晦气。”他嘟嘟囔囔,越想越气,捶了一下床单,声响被困在被子里,只有闷闷一声。
h倒是还算冷静:“想象而已。”
“可我有感觉到痛诶。”
“大脑臆造的痛觉呗,或者是合理化了现实的痛感——也许该做个体检。”
“……不想见医生。”
“多大人了你……”
早矢仕叹着气,问出了很危险的问题。
“所以,你的二周目究竟是新开了一个存档还是回调了?”
也就是问,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是h一周目经历的平行世界,还是被未来旅行者改变的过去。
“如果是回调那证明我们到现在还没改变‘林和悠会在实验里变成电子幽灵’的结果,不然我该原地消失。”
“……要我哭给你看吗?”
好在他没真的破廉耻到在自己面前装哭,下一句就转向别的可能了。
“也许我只是接收到了你的电波,所以读到了某些画面。毕竟我们同步率很高。”
h:“虽然我不觉得这些记忆有什么被读取的意义……不过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共情我。”
“是是我知道了——”
早矢仕凛拖了个长音,又往被子里钻了一点。
h从来不和他描述实验的细节,一方面是确实不愿意回忆,另一方面就是不想他过度共情。
明明是不擅长读表情的社交废物,还是会为漫画和电影的煽情情节落泪。要是只是落泪也算不了什么,偏偏他对疼痛的共情却有些过于敏锐了,瞧见别人的伤口、读到受伤的描述也会同步地感知到那种疼痛,也许程度会轻一些——至少他没在瞧见卡尔瓦多斯狙杀目标后也头疼到昏厥,一片止疼药就能压下去,但只是这种程度也够他受的。
何况他俩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人格的同一让感情共情的壁垒也约等于无,h要是真敢说那些经历,恐怕早矢仕凛也得陷进去。
总之,这是不能深谈的话题。
他们的唠嗑于是很快偏向别的地方,比如天亮之后吃酒店的早饭还是吃便利店的早饭。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早矢仕凛却始终没有重新酝酿出睡意,皮肤上的冷汗在这个时候显得难以忽视,在他意识到以前他已经不自觉止住了话音,更深地往被窝里缩去。
h的电子音就又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还没展开的胡思乱想。
“要不要听故事?”
他一激灵,即刻回答:“你别又给我念什么门响的诗。”
“……不念。”h说,“是我对东翼的调查结果。”
“哦,那你讲吧。”
“兵库县出身,进入组织之前在神户当地一个规模颇大的某某组内,为二把手若头手下工作,八年前这个极道组织因为一二把手前后意外死亡迅速地溃散了,然后过了两年,东翼因为‘有才能’被大阪这边吸纳为底层成员。我比对了贝尔摩德的行迹和组织当时在神户及附近的事件记录,猜测是她杀了组长和若头,方便组织从中获利。说不定是谁临死前给东翼留下了贝尔摩德这个名字,从此展开了一段艰辛苦楚的复仇故事。”
“……你最后这句说得像什么简介。”他先是吐了个槽,“好奇一下,你这次是翻了哪里的数据库?上次普查好像没查到这些?”